他愣了愣。

“晚上注意点儿啊。”我原想今晚溜到他家去睡，但现在看不可能了。

他还在发愣，然后点点头，“嗯。”

“那，回去？”

他还是像刚才那样点头，“嗯。”

我走得并不快，但他仍然落后了我半步，即使我又放慢步子，他也始终保持着这个距离；而且走得一点声音也无。

刚他想说什么？他是不是皱眉了？他后悔了？

其实他既然答应我了，就应该料到了总会有这么一出，我就是想亲他怎么着？我喜欢他，怎么会不想亲他呢？他怎么能因为这么点事，说后悔就后悔呢？

可我他妈现在越来越怂了。我不敢赌。那家伙不是谢丹亭。几个小时前他才退了一大步，说不定一分钟后他就后悔了，正想着怎么把这事盖过去呢，这会儿我要把他逼得太急，他还不得就坡下驴，转身就走再不回头？

叶行啊叶行，你可真他妈行……得意忘形，自作多情。

我琢磨我是不是该给他声明一下，把刚才那点儿插曲忘了。

可我他妈能咋说？

——“不好意思啊纪凡，哥刚不该亲你”？

靠。

“……叶行！叶行！快来给我搭把手……”

前面有人喊。

……我妈啥时候出现的？刚一心想着这事，我根本没注意到她。

我赶紧回头望了眼刚才那地儿，确定我这5.0的视力也看不见什么，才舒了口气。

收回目光时我顺便瞟了那家伙一眼。

刚好跟他视线对上。

他大概没料到我会忽然转过去，照他那眼神，难道刚才在看我后脑勺？

他脸上表情还没来得及收一收，好像刚才正思考：你到底想怎样？

“……咳！”

我俩各自别开眼。

我转过身，手插.裤兜里，慢悠悠朝我妈走过去。

“来了，干嘛？……我去，莫女士你干嘛？”

我妈左手抱着我家铺盖卷儿，右手拎着我家那几百年没用过的帐篷，手脚极不协调地躬身站在小区楼下，“少废话，还不利索点！”

“妈，你又要离家出走啊？”

“少贫。这地震呢，给我紧张起来，咱们今晚就睡小区篮球场了。”

“不是吧，哪有这么夸张……”

“夸、张？”我妈像憋了满肚子话没人听，这会儿全喷给了我，“你小子没看新闻啊？不知道死了多少人啊？我听你大姑说，她们那学校都塌啦，半个学校人都没了……咱们这半夜指不定还有几……”

“行行行我爸呢？你全给我吧，把我包拎着。”

“你爸加班呢。”

“加班？”我回头看她，冲她使了个眼色，“妈，我说你可别被骗了啊。今晚高三都放假，我爸那单位还要加班？呵呵，别怪我没提醒你，你就是太单纯了，男人的嘴啊我擦凹……靠啊啊啊妈我错了错了别打了。”

我妈连续三个铁砂掌扇拍得我内出血，“乌鸦嘴，还敢说你爸坏话！还说脏话！满脑子都是些啥你？？——诶诶纪凡，别走！”

那家伙踏进楼道的动作顿住，然后走了过来，“要我帮忙么莫姨。”

“你妈还没回来吧？”

刚好那天姓蒋的跟我们一起去医院后，他外婆的情况就变得更糟了。老太太不肯再待在医院，执意回了老家，他妈也陪着回去了。

他点头。

“正好，你等叶行一起，咱们先去占个地儿，待会儿再回去搬个大点儿的，今晚你就跟叶行睡了。”

“我不用……”

“什么不用！”我妈瞪大眼珠子，刚被我打断的话终于又接了起来，“你俩啊，都没看电视里头吧？哎哟那满屏都黑白了，上万人都没了，专家咋说来着，半夜不定还得震几次呢，你看当年那唐山大地震，可不就是半夜……”

这时候又碰着人从楼道出来，家家拿着蚊香花露水小帐篷就往篮球场冲，我妈立刻来劲儿了，“你看你看！大家伙都在往外跑呢，别啰嗦，晚了就没位置了，你赶紧过来。”

“真没事，C城不……”

眼见帐篷大军不断朝着篮球场奔去，我妈急得一把上前拽过他的手，“你不听话我告诉你妈了啊。”

“.……”

那家伙跟我妈对峙了足足有半分钟。

我妈平日里多舍不得他受委屈，只要他在，那最大最红的草莓给他吃，最甜的西瓜心也挖给他，我的话她一句不信但只要他开口就绝不怀疑，这会儿她叉着腰瞪着眼毫不退让，最后，那家伙败下阵来，只得过来跟我一起搬帐篷。

“也不知道你爸那儿咋样了……”

我妈一心占位置，一路跑在前头，转眼就没了影。

我妈真是我的福星。

其实就这么点儿东西，我一个人轻轻松松解决，哪用得上这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