撞你一下,怎么了(34)
吴窥江霍然起身,一拢西装,慢条斯理地挨个扣上,低头看着手指,想起系领结的时候,一截纤长白颈,不知他今晚能否扣好。一颗见惯商场厮杀如战场的心,全盛了儿女情长。
他冷言冷语:“你问的关于我的话题越来越多了,用来试探我的也越来越多了。”
冯医生震惊:“你怎么会这么说。”
“他走得走不出去,我不管。你可以告诉我妈,我管得了我自己。”
那是谈判语气,能不动声色,看千万生意如水流落花,黄金帝国朝夕覆灭。
吴窥江双手插进裤兜,如一尊石雕,撼不动,也云淡风轻,“是她让你这么做的吧。”
冯医生双手抓紧写字板,如同护住致命证据。不愧是经历过大风浪,她试图挽回声誉:“吴先生,请您不要误会。您是监护人,您的心情和想法都在直接影响百威明的康复。”
换做之前的吴窥江,二话不说就告得她血本无归。现在平平坦坦,最先学会得饶人处且饶人,说:“放心,我不会为难你。”
原路返回,到车里,吴窥江才扣上安全带,吴曼英的电话就来了。意料之中,他接通车载蓝牙。
吴窥江跟母姓,他曾是吴家后起之秀,母亲吴曼英则是他之前的吴家顶梁柱。至于爸爸,吴窥江小时两人就离婚了,家里连一张照片也没有,也记不得他的长相。
吴曼英是个女强人,接受不了碌碌无为的男人,更以精英标准培养儿子。外界传言,吴窥江的疯,和吴曼英疯狂的教育模式有关。
吴曼英知道瞒不过儿子,直言:“你若不喜欢冯医生,可以换一个。”
一锤定音、一票否决,直接断定了他的不喜欢。
吴窥江冷静地扣好安全带,从容不迫地开车:“她是怎么评论我的,像你一样?”
吴曼英是第一个说他疯了的人,这种说法从她口中传开,以此遮掩他这几年来极不正常的行为。如蒙了羞,如百威明见不得光。她也许希望他也像百威明那样,真正有问题,盖棺定论,而不是染了尘、疯癫了,还能像现在这样站在阳光下,招摇过市。
直到自动挡杆升起,那头都没有声音。
吴曼英本该挂断电话,但毕竟是他儿子:“你不要把你的那些传给你小弟,我知道他最近在你身边。”
吴窥江的青春期迟迟到来,故意作对:“我的哪些?”
“你的疯!还有你的——”吴曼英低声警告,“你喜欢男孩没问题,但你不能明着来!他病了,那就找个看护,找间医院!不是像你现在这样,日日夜夜放着正事不干!我会跟你三叔说,让他把佩汉叫回来,免得你误人子弟。”
吴窥江咽了口唾沫,想反驳她,最后鲠在喉头。他心里只想那个数次说他“好”的钟在御。
单方面挂断电话,糊弄自己是怕妈妈再打过来,把伪装占线做成真占线,心里也不亏欠。想也没想就去招惹钟在御。自己钢筋铁骨,当别人也如此。响一声不接,疑心“不守妇道”,两声不接,是“水性杨花”!
点上了烟,情景同清晨切合,电话终于接通,吴窥江霎时如在温柔乡里长夜不眠。
钟在御早睡了,艰难万苦出被窝,迷迷瞪瞪一瞧是老板,想上夜班的不知道白天要休息吗?就怕是个加班电话,夜里勤勤恳恳,白天还要当牛做马,放过他吧。
“老板?”钟在御静候吩咐。
“嗯。”吴窥江没了下文。这才发现一时冲动,他妈的电话不好接,钟在御的就好接了?才出虎口,又入狼窝,虎的确是母老虎,狼却是只软强软调的小狗崽子。
夹着烟,心肠也硬不起来,吴窥江好好脾气:“吴佩汉说要定冬季大衣,我说来问问你要不要大一码。”
临时抓来的挡箭牌,自家亲弟,也得连名带姓的叫。最最亲的人,反倒没了称呼。
钟在御高瞻远瞩:“要,当然要大一码。”
可惜温柔不过三秒,吴窥江说:“还小,还要长个是吧。”
钟在御狡辩:“明明是衣服本来就定小了!我穿衬衫就觉得小。”
吴窥江急切:“裤子紧不紧?”
算了吧,别得寸进尺,钟在御审时度势:“不紧,穿着正好。”
唯有这点自知之明,还没合吴窥江的心意:“不紧?真不紧?你不觉得紧?”
一连三个问题,问熟了钟在御的脸蛋,他想起那天叫老板抓包另谋高就,似乎提过。这是拿他玩笑?他分不清,回他哼哼唧唧。
吴窥江记忆犹新,黑裤崩着两圆瓣,刚才荤话不羞不臊,现在说起话来清清淡淡,话题转移的滴水不漏:“回头跟吴佩汉说,多做两身大一码的,从头到脚,都多来两身。”还刻意补充,“平时也能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