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卧槽,不愧是高海拔,又一次给他干懵了。
车子还在往前开,越开风景越好,路上能看到许许多多的私家车。大家将车停在路边,忙着拍照,还有不少人请了专门的摄影师,那拍摄设备和小助手一瞧就是专业的,但也有一部分人和萧行一样,根本懒得下车,或者说是被高原反应折腾得没能耐了,只能在车里躺着。
不仅躺着,他们每个人的怀里都有一个氧气瓶或者氧气袋。萧行是用吸氧面罩盖着脸,有些人是直接上了吸氧管,从脖子上绕到鼻孔,一刻不离。
拐了一段山路,路边的经幡和僧侣忽然间多了起来,山上还有歌声,姚冬迫不及待地开窗呼应,路过僧侣时双手合十。雪山越来越近,但仍旧给人疏离的遥远之态,萧行就在这断断续续的清醒里摇来摇去,终于,车停下了。
“到了。”姚冬轻轻地叫大萧。
萧行再一次睁开双眼,眼白里都有红血丝了,超强的血氧输送能力反而成为了他现在的负荷,挤压着他的细胞和血管,要掠夺身体里所有的氧气。收拾好行李,萧行晃悠悠地下了车,他周围全都是新鲜空气,可以大口大口地吸,但怎么吸都无法满足。
稀薄的氧是这里的自然环境,同时也造就了姚冬的生理优势。
姚冬只有短暂的难受,就在下飞机那一会儿,两个小时之后就完全正常了,现在活蹦乱跳的。他全身都舒展开了,这才叫如鱼得水,恨不得爬到山头上去吆喝两声,和风声作伴。他也想拉着大萧跑上去,他们疯跑,疯跳,像刚从石头里头蹦出来的猴子在海边张牙舞爪,但是……
“你一个氧氧氧气瓶,不够吧?”姚冬担忧地问。
“够,肯定够了。”萧行又大口猛吸一下,“走吧,咱们先回家。”
沿着路往下走,又过了一段上坡,姚冬抬头时刚好和今天强烈的日照对冲,他眯着眼睛像看到了一座金山,实际上是雪反光的颜色,而那金色的山脚下就站着出来迎接的阿哥,一身雪白的衣裳。
“阿哥!”姚冬像脱缰的小野马,照直了冲过去。
丹增敞开怀抱接住了弟弟,抱起来转了两圈,身上的贝壳装饰像裙摆那样甩着,甚至挂在了小冬的运动包带子上:“怎么晚了?家里都等急了。”
“路上堵车,路上好多好多车啊,还有很多人下来拍照。”姚冬亲着阿哥的面颊。
“现在刚好是春节前后,观光季节游客多,所以路上拍照的人也多。要不是提前给你们留了房间,你们回来都没地方住呢。”丹增只觉得他又瘦了,看向他身后的人之后又转为普通话,“大萧快过来,快进去吸氧!”
萧行原本没打招呼就是怕打断了兄弟叙旧,忽然间他的两条胳膊就被这对兄弟拿下了,一左一右地架着他往里走。从来没受过这种待遇,萧行一下子成了“云起”民宿的贵宾。之前他并没看过丹增的民宿什么样子,还以为和东北的土炕民宿一样,比较原生态,结果一进院子就傻了眼,怪不得人多又评分高,装修得真漂亮。
简直就是文艺界民宿的天花板了,院子里有单独的藏式木屋,联排的有落地窗现代房,最里面的院子里全部都是藏式建筑,房梁、门框连门槛儿上都有鲜艳的花纹。
“等等,等等,咱们去哪儿啊?”萧行又往山上张望了两眼,好家伙,终于明白什么叫漫山坡上见牛羊。
每一头牦牛都有保险,好似一山坡的钱缓慢移动。羊都打扮过,戴着小铃铛和彩条,特别是今年刚出生的小羊崽子,软绵绵在地上跳。马厩那边有专门的人遛马,他一时分不出哪一匹是小冬的,紧接着他就被拉进了木屋的大厅里,看到了一整排的……吸氧仓。
像科幻电影里,飞船上的昂贵休眠床。
“这是吸氧的硬仓,进去睡一下就能好受很多,不然你今天肯定受不住。”丹增看出萧行的脸色都白了,手也冰凉,“店里有自助的氧气瓶售卖机,一会儿我让小冬给你取氧袋。”
“我没事。”萧行还想硬撑,“叔叔阿姨呢?我还没和他们打个招呼,我……”
“一会儿再说,你先休息好。”丹增理解他的心情,但也关心他的状况。他扭头问弟弟:“他能吃药吗?”
姚冬坚决反对地摇头:“不能!”
抗高原反应的药物他们坚决不能吃,万一吃到什么扩张血管、加快红细胞运送速度的药物就完蛋了。所以萧行目前的最优解就是吸氧,多多吸氧,如果说普通人上高原的氧气缺口是1,他现在就相当于有了100个单位的缺口,必须赶紧补上。
于是,萧行刚到民宿的第一步,还没来得及好好欣赏,也没来得及和小冬的阿哥好好说话,更没见到他的爸妈,就被塞进了造价昂贵的吸氧仓当中。这东西的长短已经算是考虑到了使用者的普遍身高平均值,但是两条腿还是戳到了底端,勉强容纳。
当那一层透明的玻璃罩子缓缓关闭的瞬间,萧行都误以为下一秒自己就要休眠500年再星际穿越了。
“你在里面,好好休息,不要急。”姚冬隔着玻璃和他说,愧疚感翻江倒海。大萧是为了自己才来,这种苦已经不是第一次受了。
“我没事,你别这么严肃。”萧行话音刚落,耳边一阵滴滴滴,随后听到了冰冷的AI提醒:“现在开始加氧。”
“你在里里里面睡一会儿,头就不疼了。”姚冬在玻璃上哈了一口气,在湿润的雾气里,画了个心。
整得还挺浪漫,萧行点了点头,但凡他不这么难受肯定支棱。加氧过后,吸氧仓里开始播放轻缓的白噪音,像宁静的风声,萧行撑了一路的平原精神干不过高原,老老实实地闭上眼。
等确定萧行睡着了,丹增摇了摇头,招手把弟弟叫到一边来:“你们一下子就上来了?”
“嗯,成都转机。一开始想买火车,这时候买不到票了,好多人都在抢。”姚冬将脸压在阿哥的肩膀上,闻他身上好闻的酥油茶气味,“我给王叔叔买的东西都在学校呢,你怎么没让我们吃饭?”
“家里忙,我得回来。我已经替你们谢过王叔叔了。”丹增给弟弟整整头发,从自己耳朵上摘下红宝石的坠子,放在小冬的手心里,“你也是,太任性了。”
姚冬攥着坠子,不吭气了。
“一共就7天假期,你们折腾一趟再回去,大萧这一路得累死。”丹增心疼他们将近两天都要在路上,“你这次可以先陪他回家过节,暑假的时候你们再回来。那时候时间充裕,你们坐车,慢慢来,不难受。”
姚冬点点头,挨了批评似的,马上眼圈就红了。
“我知道,我就是想家嘛,春节都没回来。”姚冬小小声地说,他的家离北京太远了,做梦都想飞到山上。
“你不要哭嘛,我又不是说你不好,都回来了,咱们开开心心的。”丹增顿时就后悔自己说多了,“来,阿哥带你去看看给你们留的房间。晚上想吃什么?”
兄弟俩手牵着手,姚冬抹干了眼泪:“吃什么都好……对了,阿哥,我和大萧睡一起啊?”
丹增回过头看看他,装模作样地问:“你带回来的同学队友,当然和你睡一起。他晚上不舒服了,当然是你照顾。”
“对对对,我照顾,我也是这个意思。”姚冬松了一口气,生怕两个人分开来。丹增给他们挑的是能看到雪山和牧场的屋子,全部都是木头,屋里还自带小茶炉,他们先把行李挪了进去,再出来时阿妈和阿爸已经回来了。
“我来啦!”姚冬三两步跑过去,一条胳膊搂住一个。
扎西和洛桑笑得合不拢嘴,刚刚去取了牦牛肉,准备晚上做小儿子最喜欢吃的菜。他们都看过了诺布的比赛,洛桑甚至闭上眼睛不敢看最后的冲刺,游泳是高原人不熟悉的运动,他们也不懂诺布为什么会爱上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