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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秒针转过一圈,虞寻才说:“追债的人,是我联系的。”
“……”
虞寻把话说完:“事是他自己犯的,那帮人本来没找到他,我给他们打电话。”他顿了下,又说,“我还跟他们说,杨威身上有很多钱。”
那时候他很快意识到,他没办法这样带着虞莹一直躲下去,当初的想法太过幼稚,什么都没有考虑。
除非让那个人消失。
那个人最好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
欠了这么多钱,被找到的话,大概率就回不来了。
他买了一张电话卡,去学校附近的电话亭打电话。
他做这一切的时候很平静,回教室之后,甚至还若无其事地和流子他们打了一局卡牌,只是捏着卡牌的手指僵直。
他感觉到自己又一点点和现实接轨,手指逐渐恢复知觉,是从七班门口突然热闹起来开始。
“一班云词带着人过来了——”
“他过来干嘛???又找事?”
“好像是文明班级评选,这周轮到一班的他们。”
“……”
那天云词袖子上套了个红色的标,是西高评选员的象征。他带着一群人进班,不像是来评卫生的,像来打架。
云词手插在校服口袋里,有点拽,走到他面前。
然后伸手,抽走了虞寻手里捏着的那张牌:“违禁品,扣一分。”
流子暴起:“什么玩意儿就违禁品——”
云词:“卡牌,娱乐产品。自己翻校规。”
流子非常不服气:“你们班就不玩???”
云词捏着卡牌,看向他,声音很淡:“玩啊。”
他又说,“但我们班藏得好。”
“……”
虞寻手里猛地一空,情绪被强行打断,抽离回现实。他回过神,捏了下手指骨节,这才感觉整个人状态慢慢地回落下来。
见某人反应这么平淡。
云词不太适应,又特意针对虞寻问了句:“你没意见?”
虞寻往后靠了下:“没意见。我们班本来也不文明。”
……
秒针还在滴滴答答转动。
得到答案后,轮到虞莹沉默了,她静默很久之后,掐着手掌心突然说:“我好像看到他了。”
“……”
“他回来了。”
“就在今天早上,”她看向窗台,“窗外,楼下。”
有一阵寒意,从手指开始,细细密密地,针扎似的泛起。
“叮。”
是手机接收到消息的声音。
虞寻有种莫名的预感,右眼跳了下。
划开手机点进去,还是那个陌生手机号。
陌生短信。
对方一连发了三条。
【是不是】
【以为我死了?】
【你以为能弄死我。】
这个说话风格太熟悉了,和当年收到过的无数短信极其相似。
-你们在哪。
-你以为我找不到你们了是吧。
……
两年前的日子已经过去很久了。
久到他都快忘了。
虞寻忽然有点喘不上气,他抬手把衣领扯开一点,指腹在摸到脖子里那条黑绳项链的时候,停顿了一下。
窗外,沉闷多日的天气被惊雷划破一道口子。
轰地一声后。
锋利的雨滴直直砸下来。
-
与此同时。西城高中。
老师办公室里。
刘家宇站在严跃面前,垂着头:“老师,我手机。”
严跃:“最近期中考,都在忙着复习,你上课还玩手机。”
刘家宇有苦难言:“我说我是为了学习,你会信吗。”
严跃看了眼时间:“离上课还有八分钟。”
刘家宇:“?”
严跃平静地看着他:“还来得及再编一个理由。”
刘家宇:“…………”
他一个学渣,头一回开始认真学习,头悬梁锥刺股,凌晨天没亮就爬起来做题,起得比鸡都早,他受不了这种曲解。
刘家宇猛地伸手,手伸得很长,把严跃面前的手机又重新捞了回来。
他一边躲严跃的“攻击”,一边以极快的手速解锁手机,然后把他和家教的聊天框调出来:“我真的在学习!我每天三点半爬起来做题!我有一句假话我这次期末考还考倒一!”
严跃嘴里喊着刘家宇的大名,伸手去拿边上讲课用的尺:“你把手机给我放……”
话没说完。
因为刘家宇把手机屏幕怼到了他面前。
“我家教,”刘家宇迫切地强行证明自己,“你自己看。”
严跃定睛看去,看到了熟悉的白色头像。
还有家教的微信名:yc。
第七十八章
这场暴雨没有丝毫要停止的意思, 越下越大。
药物起效,虞莹睡着后,整个房间变得更加安静。
虞寻走到窗边, 他盯着那三条陌生短信看了很久, 然后抬手, 手机屏幕跳转到拨号界面,一通电话拨了过去。
“嘟。”
“嘟。”
“……”
响第四声的时候, 嘟声停止。
电话被人接起。
对面传来一个恶心又熟悉的声音。
那人声音里似乎含着口痰,嘶哑着笑了声:“终于想起来给你姑父打电话了?”
他接着在电话里说:“还以为你们都快把我忘了。”
他一字一句:“我可是,一直都很想你们。”
杨威住在廉价旅店里, 周围遍地都是酒瓶, 他常年酗酒, 相比之前他整个人消瘦了一大圈, 皮肤也被晒得黝黑。
原先他和虞莹住的那个家,先是虞莹跑了,然后又因为债务问题, 被法院拍卖。
但即使卖了房子,也填不满他之前欠的窟窿。
他辗转回到这个城市,没有一个落脚的地方。
杨威死也没想到, 他会栽在一个孩子手上——虞寻当时还只是一名高中生。
他想到这些,再压不住情绪, 他抬脚踹翻了一堆酒瓶,啐了一口:“你他妈把我捅出去, 我现在什么都没了, 房子没了, 车没了。”
“不对, 我还有个老婆, ”杨威又说,“你真的以为我找不到你们?”
虞寻不想从他嘴里听到他这么称呼虞莹:“既然回来了,抽空办一下手续。”
杨威:“手续?什么手续。”
虞寻:“离婚手续。”
“……”
电话那头静了一下。
然后杨威居然笑了:“想跟我离婚?”
“不是想,”虞寻说,“是通知你。”
杨威骂了句“妈的”:“现在大学生了,换手段了。”他想再找瓶酒喝,嘴里说的话开始变得含糊不清起来,“你学的那什么专业,啊,想起来了,法律。”
这句话把他这几天对虞寻的暗自调查的情况暴露出来:“你学这个,就是为了对付我。离婚,家暴,婚内强/奸……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算一个一个搞我。”
他说话时,嗓子里嘶哑的声音越来越重:“你就是为了把我送进去,你想把我送进去!”
虞寻搞过他一次,把他害成现在这样。
杨威很清楚,他们之间谁也不会轻易放过谁。
“猜到了?”虞寻声音听不出喜怒,他声腔甚至还是一如既往的随意,只是咬字不自觉地加了几个重音,“怕你没死透,是打算再送你一程。”
他不想再见到杨威。
但他看了眼熟睡的虞莹,觉得有些事情还是得处理干净,继而又说:“位置,我过来。”
杨威应该会迫不及待和他见面,但出乎意料地,他拒绝说:“我现在没空。”
旅店房间昏暗,且陈旧。
他桌上摆着一个信封,棕黄色的封皮,上面三个字:举报信。
杨威一直在笑,喉咙里声音撕拉着:“你放心,我暂时不见你。”
挂电话前,他突然说:“啊,对了,你谈恋爱了,恭喜啊。”
“……”
听筒里只剩下忙音。
虞寻手指一点点收紧。
他感觉左耳连续不断的尖叫声似乎还没停止,贴着手机听筒的右耳又开始无声喊叫起来,直至“嗡”地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