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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白罪名(71)
作者:夏六愚 阅读记录
“婆婆住院,你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易知秋把牛奶和水果放在铁柜上,转过身:“狮子一会儿就来。”
王煜摘下助听器,揉了揉发酸的耳廓,说:“我给忙忘了。”
娄牧之给王煜倒了一杯热水,递过去:“婆婆身体怎么样?”
“高血压,”王煜喝了口热水:“现在没事了,再观察几天就能出院。”
易知秋看他那模样,就知道他没吃晚饭,他撞了王煜肩膀一下:“你先去吃饭,我和小木头看着外婆。”
王煜这两周瘦了很多,头发打结,就像顶着一头乱糟糟的鸡窝,一双圆眼睛下挂着两团淡淡的乌青,唇上没有多少血色,让他原本健康的肤色显得有些惨白。
“医生差不多就来巡房了,”王煜说:“我等做了检查再走。”
话音才落,穿白大褂的医生和护士就推门而进,老太太正巧醒了过来。
做完常规检查,医生把听诊器往脖子上一挂:“恢复得不错,后天就能出院了。”末了,还提醒老人,要按时吃药,尤其不能生气。
王煜弯着腰跟医生说了好几声谢,才送人离开。
病床上的老太太撑起上半身,浑浊的眼珠转了转,就看见了两个少年:“你俩怎么都来了?”
易知秋忙倒了一杯热水:“听说您生病了,我们来看看您。”
“这么热的天,瞎跑什么呀?”老太太勉强带着笑容,眼角的皱纹显得更深,看起来苍老了很多岁,她一手撑住床头,一手指着空置的两个椅子:“快坐,坐。”
王煜连忙上前,把枕头垫在老太太身后:“您慢点,”给人靠稳后,他又把被子挪到老太太肚子处,盖好了,才问:“您想吃什么?我去食堂买。”
“想吃有味道的,嘴巴太淡了,”老太太心疼地摸了把孙子的脸:“你这脸是几天没洗了?”
“谁说的,我每天都洗,”王煜短促地笑了声:“那我买一碗素面和海鲜粥,您看行不?”
老太太笑着说好。
病房里有易知秋在,就不显寂寞,他坐在床边给老太太讲笑话,娄牧之就坐在一旁专心削苹果。
看着那副画面,王煜连日来的疲惫和不安终于散了一点,他退出病房,脸色不再那么沉重,不过才走到楼梯口就遇到了一个不速之客。
“你来干嘛?”王煜脚步一顿,脸色沉了下来。
对面的男人穿着体面,一身剪裁精良的浅棕色西服,配一条米白色的长裤,他戴着一副金丝框眼镜,长相与王煜有五分相似,只是他皮肤白,是那种冷调的白,衬得他瞳孔极黑,来人手里拎着两盒保健品。
他是王煜的亲生父亲,何致生。
“听说你外婆住院了,”何致生笑着说:“我来看看她。”
“用不着,”王煜干脆的一挥手:“你快走。”
“小煜——”
“别叫我,”王煜挑起眼睛,不耐烦地问:“你走不走?”
何致生紧了紧手里的手提袋,往上举了一点:“来都来了,总得让我把东西放下吧。”
“不稀罕。”
王煜态度特别差,不管是语气还是脸色,看得何致生心头起火,但他是生意人,习惯了生意场上那套虚与委蛇,面上勉强维持着,仍然是笑着的。
何致生去拉王煜的胳膊,有点哄人的意思:“都是一家人,怎么还有隔夜仇呢?”
“您姓何,我姓王,哪门子的一家人?”王煜的声音很冷,他拿开何致生的手。
一提这事,王煜就烦得很,但他不想跟他吵架,抬脚就走,可是王煜刚迈出一步,就被何致生拦下了。
“小煜,”何致生推了推金丝框眼镜:“咱俩好好谈谈,行吗?”
“没什么可谈的,”王煜堵住过道:“要不你走要不我走,选一个。”
何致生忽略了王煜的话,自顾自的跟他谈起旧事。
“你在淮江这种小地方没出息,跟我回沪上吧。我送你出国念书,学工商管理,你毕业了就能继承我的公司,从今以后,我全部的财产都是你的。”
“我不去,早告诉你了,不去不想没可能,听不懂?”王煜死死盯住他,不想跟他扯淡,直接甩出一句:“你智障啊?”
他们僵持了太长时间,路过他们的病人和护士都忍不住好奇地往这边看,何致生虚荣又好面子,这样的注目让他心生愤怒,才压下去的火气‘嗖嗖嗖’蹿了起来。
何致生看起来半真半假的发怒:“你这孩子,跟你爸说话不能客气点?”
“你谁他妈爸?”
“你不是我生的?”何致生压不住火气,嗓门也大了。
“生了不养,不如别生。”
王煜的声音又低又沉,在夜晚的风中犹如裂帛。
第44章 失聪的左耳
病房外嚷嚷起来,301室的房门朝外打开,值夜班的医生和护士围成一团窃窃私语。
“楼梯口有人吵架。”
“听到了,这么大的声儿。”
“好像是两个男的,一个四十多岁,一个十七八岁,也不知道在吵什么。”
易知秋耳朵动了动,他和娄牧之对视一眼,两人似乎猜到了同一件事。
老太太上了年纪耳背,没听清楚发生了什么,她手里拿着一个苹果,觑起眼睛:“外面怎么这么热闹啊?”
易知秋“蹭”一下站起身:“婆婆,我去上个厕所。”
说罢,他拉开椅子就跑了出去。
还没等门自动合上,娄牧之放下书包:“我也上厕所。”
老太太只觉得他们好笑,嘀咕了句:“这俩小孩,连去个卫生间都一起。”
两人赶往走廊的路上,现场已经闹到了不可开交的地步,纷乱一片,叫喊声,推搡声此起彼伏。
何致生狠狠甩了王煜一个耳光,打掉了他的助听器,保健品被他砸去地上,玻璃瓶顿时四分五裂,碎渣子飚溅得到处都是,褐色的不明液体就像一条蜿蜒的小河,弄脏了白色的大理石地砖。
“老子辛辛苦苦把你养大,就是让你来老子跟前耀武扬威的?你个没良心的白眼狼!”
王煜一把擦掉嘴角的血迹,连眼皮都没眨一下:“你养大我?”他挤出一个极为嘲讽的笑,指着何致生说:“四岁那年丢下我的人是谁?我的左耳是因为谁聋的?别以为给点钱就尽责尽职了,我他妈和你没有半毛钱关系。”
何致生拽过王煜的衣领,攥起的拳头就举在他头顶,眼睛赤红,装出来的体面早已碎成了一地残渣。
“翅膀硬了是吧,”何致生喘着粗气:“老子今天非要——”
拳头还没落下,就被从侧面冲过来的宋小狮截住了,他用力一拽,一把推倒何致生。
“别乱来啊,不然我报警了,”宋小狮忙去看王煜的伤:“伤哪了?我看看。”
“你算哪根葱,老子的家事用得着你管?”
何致生摔了一跤,模样狼狈地站起来,他彻底被激怒了,才站稳就要挥拳头,王煜眼疾手快,他旋身一转,挡在宋小狮跟前,后脑勺生生抗了何致生一拳头。
那一拳来得太猛,他被打得眼冒金星,只觉得天旋地转,连疼痛都感觉不到了,王煜抱住脑袋蹲下去。
“他妈的,神经病啊,”宋小狮一看,也急了,他啐了一口:“没看王煜让着你么?”
何致生再也顾不得体面,破口大骂:“让?老子稀罕他让?”
“不稀罕滚远点,”宋小狮最听不得嗓门大的,他撸了两下衣袖:“你要不是丸子他爸,他妈的早揍你了。”
易知秋和娄牧之匆匆赶来,却被人群隔绝在外圈,怎么也挤不进去,看热闹的,好奇的,路过的,这些人把楼梯口围得水泄不通。
王煜嘴角带血,侧脸青紫,他转过身来,看向何致生的眼神满含绝望和恨意:“我今天挨了你的打,你的生育之恩,我还清了。”
何致生用摩斯打出的发型凌乱不堪,领结扯开一半,露出他筋骨的胸膛,地上昂贵的西服满是药渍,面子里子都丢了个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