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吗?」
我顿住了。这家伙。不是我很了解他,他也很了解我。
「你可以来『用餐』,甚至作些什麽都行。每个礼拜天。」我耸耸肩,「其他的
时候你不能来。你要什麽都可以拿走,除了我的心。」
「你的意思就是性伴侣?」他握住我的手臂,「为什麽?为什麽要贬低到…」
「因为我爱你啊罗斯。」我大声的说,「我很爱你,所以我愿意捐血。但我们不
合适。你有你的原型情人,我有我的原则和自尊。你没有办法很荣耀的介绍我,
我很抱歉。所以我让你走啊,也请你不要再伤害我了。」
我甩开他的手,一路走一路取下耳环和首饰,一路哭着。
不是美女,我也很遗憾。我对这一切都很抱歉,可以吗?但连情人都羞於介绍我
,我真的要为了爱情牺牲到这种地步?连自尊都可以扔在脚下践踏?
我办不到,对不起。一切都是我的错,对不起。
结果我没办法回家,直接回葬仪社。虽然不是我的班,但我既然愿意免酬帮忙,
老板当然也不在意。
我洗了脸,换了衣服,戴了手套,走入我的小房间。门早就修好了,老板一直以
为是喝醉酒的青少年进来胡闹,抱怨他们留了一地的红沙,却什麽都不知道。
一个鼻青脸肿的逝者静静的等待我。这是一个家暴的牺牲者,活活被丈夫打死。
没关系的,不要怕。我轻抚她冰冷的长发。再也没什麽可以伤害你了。死亡是这
样可怕的公平…但也这样的慈悲。
不要害怕。
我帮她最後一次的沐浴,仔仔细细的。抚平她每一条伤痕,替她更衣,像是帮婴
儿穿上第一件衣服般轻柔。吹乾她的头发,细细的帮她化妆。
有时要抽掉一点淤血,有时要打入一些填充。将她破碎的伤痛完整癒合,替她打
上最好看的粉底…最後我选了正红的口红和指甲油。
我希望她…所有的痛苦都可以终止,并且美丽的走向最後的终点。
走完她的全程,从沐浴到入殓,我完全不知道时间过去多久。看她宛如睡美人般
躺在棺木中,再也看不到惊惧与苍老的痕迹…
我将手埋在手心,大声的哭起来,成为她第一个哀悼者。
终於知道,为什麽我喜欢这份工作。
因为我不能亲手埋葬自己,只好温柔的对待每个逝者…因为我已经无法温柔对待
活着的人…或血族。
他们都会有意或无心的…伤害我。
罗斯没有来找我,亚伯却来了。
看到他我真的非常讶异。他一直都看不起人类,之前在纽约,是因为罗斯,所以
勉强屈就,现在又是为什麽?我已经自弃那个方便又安全的身分了。
「是我骗罗斯,你被吸血鬼带走,应该是死了。」他平静的说,「所以他没去找
你,他没想到我会骗他。」
我张大眼睛,瞪着亚伯。我听罗斯说过,血族之间情谊深厚,果然是真的。我请
他进来,但屋子真的太小,我只好请他坐在电脑椅上,泡了一杯乌龙茶给他,自
己坐在床沿。
「台湾的茶很有名,果然好。」他喝了一口,很是称赞。
「同事从老家带来的,他们家的茶年年得奖。」我笑了笑,「平常我舍不得喝…
但谢谢你还愿意为罗斯撒谎。」
换他张大眼睛了。
这是很简单的推论,好吗?我写信的时候感情激动,忘记用比较浅的辞汇了。我
猜罗斯大半都看不懂,即使亚伯帮他翻译。他那个冲动的家伙,大约只想到吸血
鬼的诡计,何况我回台湾,距离一整个太平洋,他根本「侦测」不到我,当然认
定我死了。
亚伯只要默不作声就好了,根本不用骗罗斯。这个老成精的血族,也不会用这种
留下把柄的手段。
「…亚伯,你这样高贵的血族不该为了罗斯那笨蛋说谎。有违你的身分。」
「他是个冲动的笨蛋。」亚伯苦笑,「缺点比人类还多。但他快饿死了,待霄。
他连血浆都不肯喝了。」
「…那他就违背了血族的期望。他不是来这儿自杀的。」我将脸别开。
我们俩都没讲话,只是默然无语。亚伯比罗斯聪明通透许多,冷静而富分析力。
罗斯可能不懂,但他懂。
良久,他开口,「只喜爱美丽的事物,是血族可悲的天性。」
「既然如此,你留着佩姬作什麽?」我看着他。
他冷静的表情有些变化。亚伯是坚持「温食」的血族,意思就是他绝对不吸食血
浆。我见过他和佩姬相处的时候…他的防备都放下了。
就算是家畜,佩姬也是最特别的那一个。
「…她的这里,」他指着胸口,「美得令人屏息。」
「但你羞於将她介绍给你的血族们。」我将眼泪逼回去,「就像罗斯。佩姬忍受
得了,我不行。我大概不够爱罗斯,很抱歉。」
但我请他等一下,抽了两百五十CC的血给他,请他交给罗斯。
他接过血浆时,眼神突然苍老下来。像是无数岁月都一起发作。「你们都是还没
长大就死掉的可爱孩子。让我觉得惊喜…继之悲痛。」
我准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相信我,我们的悲痛与你们相同,甚至到死都难以
痊癒。」
他离开以後,我抱着头,曲身躺在床上,什麽都不能做。我告诉自己,这是因为
失血所以无力。
但我真不该给罗斯那些血,让他饿死算了。我才刚睡着,在黑暗中却被人按住,
差点把我吓死,正要按下克制吸血鬼的喷雾器(就在我枕头底下)时,罗斯闷闷
的说,「我愿意改。」
扭亮台灯,他憔悴的惊人,蓝眼睛显得更大更亮,像是被什麽灼烧般。「我真的
不是把你当成家畜或食物,真的。你不知道我以为失去你时,过着怎样的日子…
比照到阳光还糟糕,真的…」他的眼泪滴到我脸上。
别重蹈覆辙。我严厉的警告自己。让人随便跪或哭回去,将来只能说自己活该,
不说别人不同情,自己也不能原谅自己。
「别傻了罗斯,你可以找到大把又漂亮性情又好的女孩,血的味道说不定更赞…
」我想推开他,他却把唇压在我唇上。
我啊,真不该给他我的血,恢复我们失联的联系。我想把感官关到低的刻度,但
却办不到。他这几个月强烈的痛苦、懊悔、自责和空虚,像是洪水一样击垮了我
的控制力。
我很没有用的哭了。
软绵绵的躺在床上,我开始忏悔我薄弱的自制力。我根本没有抗拒,他的衬衫还
被我扯掉好几颗钮扣。应该说,连脱光衣服都来不及,该做的流程都做完了。
就着台灯,他柔情而专注的看着我的脸。我想别开,他却不顾我的脸红,硬把我
的脸扳正,用力的看着。
「…干嘛啦。」我只能转开视线。
「我正在努力习惯。总是会习惯你的脸嘛…亚伯说,看久就美了…我正在努力。
」
我一巴掌打在他脸上,整个手都麻了。
之五 月老酒
我在台北市租个小套房,大小只有个火柴盒般大,却要一万五。虽然又小又贵,
但大楼出去没三步路就有捷运站,附近又有超市和7-11,金石堂和诚品都有,生
活机能非常完善,我又身无长物,独居其实是够了。
当初我想买高架床,但家具商送来的却是双层床,还不让我退。我是很不会吵架
的人,也就算了。所以我睡上层,下层拿来放衣服和杂物,床底下放书。几个塑
胶箱也整理得整齐,布帘一拉,也颇像回事。
但等罗斯这傻大个塞进来…就像把大象放进鞋盒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