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譬如朝露(86)

作者:松风竹月 阅读记录


他没有表现出明显的不满,目光却挪转,落向秦思意,长久地与对方交视。

后者的下巴轻昂,眼帘却微垂,抿唇笑起来,有种斯文妥帖的矜贵。

钟情时常看不懂对方的表情,但假若真要细究,也不过是优渥的成长环境为其培养出的内在的傲慢。

衣架在左手边,钟情抓了件外套穿上,对着镜子将衣领捋好,而后走到秦思意面前,不算愉快地俯身凑到了对方耳边。

“学长已经拖延太多事了,希望这次你说话算话。”

他的领带没有被固定,说话时便垂坠着拂过秦思意的鼻尖。

后者不知道香气是从对方的衬衣上传来的,还是那条领带在什么时候沾上了香水,一阵浅淡的柑橘味缠在空气里,意外地在第三遍熄灯铃之前带来了隐秘的亢奋。

秦思意不再盯着钟情,视线缓慢下移,停在领带的末端,忽地抬手,将它握在了掌心里。

“钟情。”

他轻笑着喊对方的名字,手上略微施力,将钟情拽得愈发靠近。

“你是在说我忘了暑假要去旅游的事?”

离得太近,后者只能看见眼前极窄的一片区域。

秦思意耳后白皙的皮肤隐约透着血管,流畅的颈线向下延伸,没入钟情窥不见的视野里。

他极力克制着吞咽了一下,发出钝滞的声响,听得对方悠悠转头,将唇瓣停在了离他的唇角不到一厘米的地方。

钟情注意到秦思意的耳垂红了,即便掩饰得再巧妙,泛红的皮肤却还是背叛了伪装。

“先去一趟索伦托吧,只有一个目的地也太无聊了。”

后者的语调飘忽,温热的呼吸随着字句落向钟情,在潮湿的夏夜里诞生一种被舔舐的错觉。

他甚至觉得空气都有可能致幻,弥蒙形成香甜黏腻的热度。

钟情去过那里,他的父亲在索伦托有一处闲置的房产,是一座由修道院改建的度假别墅。

庭院里的柠檬树会在夏天结出青绿的果子,合着海风的气息,青涩且炽热地在天穹下游弋。

他那时摘下过一颗柠檬,好奇地拿着它跑到葡萄架下,将它们一起丢进女佣留下的石臼,捣出一汪甜津津的汁水。

他用手指沾了些,含进嘴里,是略微有些苦涩的酸甜。

想到这里,钟情缓慢地退开些,专注地盯紧了秦思意的下唇,握住对方的颌骨,用食指抵着唇瓣,从微张的唇缝间挤了进去。

“学长尝过当地的水果吗?”他将指尖在湿热的口腔里搅动,闲聊似的提出了一个问题。

秦思意垂眸看他的指根,动作细微地摇头,睫毛下的眼仁湿漉漉的,有一种绵密细腻的旖旎。

“那就去我家住吧,他们在庭院里种了果树。”

食指在话音落下的同一秒从秦思意口中离开,在他干净的下巴上留下一条被拉断的透明涎液,钟情好心去擦,惹得对方将脑袋又偏过去,嘴唇红艳艳的,低声吐出一句抱怨。

“你应该知道不能这样做的。”

“但是学长没有拒绝。”钟情起身,认真地指正。

他用掌心托了一下秦思意的脸颊,力道正好,变成调情似的拍打。

后者顺着动作将下巴藏得更低,没入颈前的阴影里,他只用右手去试探钟情,看似孱弱地虚握住对方的手腕,却成功地制止了更出格的举动。

“不拒绝并不代表接受。”秦思意用指腹贴着钟情的腕骨,在句末提示般点了一下。

钟情不知道那里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的神经,但略微加重的触感才刚传递至大脑,思绪便莫名开始发散。

秦思意的手指细白修长,指尖和骨节处却泛着健康的粉调,钟情不用看都知道,那是一双很适合去攥紧些什么的手。

“学长。”

“好想和你牵手。”

钟情从对方的桎梏里挣脱,指尖梳进发丝,揪紧了,迫使秦思意将脑袋仰了起来。

“为什么这么纵容我?”他问。

不等对方回答,钟情又兀自继续:“学长以后会喜欢谁?也会这么纵容那个人吗?”

秦思意的眼神有些失焦,恍惚地映出对方的脸,他没有做出反应,惹人怜悯地将眼睛湿漉漉睁着。

钟情便看着他继续说:“可以不要对别人这么好吗?我会不高兴的。”

“学长不是说舍不得吗。”

秦思意慢慢地‘嗯’了一声,说不清是在回应还是为这样的场面感到不适。

他隔了很久才去推钟情的手,清瘦的小臂从袖口露出来,带着凉意,像上等的白釉瓷器。

“钟情。”

秦思意用上了警告的语气,对方却不理睬,只是将手上的力道放轻了些。

“学长应该先回答我的问题。”

“那些都是还没发生的事。”

对方的眉头浅浅蹙着,看上去似乎不太耐烦。

不过钟情并不在意,他仿佛根本没去听秦思意都说了些什么,倒是自说自话地接了下去。

“学长不想和我聊天吗?”

“为什么可以花那么多时间在林学长身上,但是连回答我的问题都不愿意呢?”

“林学长比我重要吗?为什么不能公平一点?”

“学长好不负责,把布莱尔先生安排的给你的学弟就这么晾在这里。”

他说罢松开手,退到不会让秦思意感到胁迫的距离,好委屈地瘪了瘪嘴。

铃声就在此刻巧合地响起来,盖过秦思意虚渺的否认,把他衬成某种无措的,自我质疑的神态。

他反倒想去靠近钟情,溺爱一般试图去安慰对方。

灯光在起身的瞬间倏忽熄灭,带来突兀的,彻底的黑暗。

他花了些时间去适应,终于看见钟情穿戴整齐地站在床边,好像要在今夜赴一场无比正式的晚宴。

秦思意一时有些茫然,神思混乱,搞不清自己究竟在哪里,又究竟该说什么。

他看见月光照亮钟情年轻的脸,勾勒出足够英俊的五官,把那张有点窄小的床都衬得像宴厅里格调典雅的装饰。

秦思意忽然觉得对方不应该在这里问自己这些问题。钟情就该从容璀璨地受到瞩目,在香槟破碎的气泡声里和恋人私语,在众人恍神的间隙,带着对方躲进角落缠绵。

他开始嫉妒那个尚且未被勾勒出雏形的假定的‘恋人’,甚至忘了钟情在先前也是用一样的语气对他进行质问。

秦思意好想把钟情藏在只有自己看得见的地方,就像此刻在寝室,钟情是仅属于他的学弟,乖巧地因为不满而始终注视着自己。

——怎么办才好?

他心烦意乱地思索了许久,提步朝钟情走过去。

月色在夏风里骀荡,将纤长匀称的双腿披上白纱似的朦胧,后者的视线定定锁在交错的步伐间,几乎无法在混沌的大脑里整理出一个用以描述的词汇。

他在秦思意即将碰上自己膝盖的前一秒无知无措地揽了对方一把,十指紧贴皮肤,从指缝里挤出陌生的细腻触感。

“钟情。”秦思意叫他。

他低头去看,秦思意秀气的鼻尖差点就要碰到他的唇瓣,悬在一个刁钻的距离,引诱似的就是不再向前。

“明年的生日,给你一个额外的奖励吧。”

钟情跌坐在床沿上,秦思意将小臂搭上他的肩膀,很自然地顺着动作坐了下来。

属于他人的重量落在膝间,钟情却并不觉得不适,他像是突然感知不到自己的身体,只能由着秦思意作恶。

对方挨近他的脸颊,附耳又道:“是别人都不会有的奖励。”

是的,钟情迟钝地意识到了对方语病。但也或许并非语病,谁也说不好,那会不会是真正令人期待的‘奖励’。

他想自己应该去吻秦思意,在文艺片里,这样的场景就是拥吻的前序。

可对方用双手卡住了他的脖颈,凉丝丝抵着滚烫的脉搏,将他的每一次慌乱都详细地截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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