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譬如朝露(78)
作者:松风竹月 阅读记录
两人走过去,一左一右入座,和往常一样,坐在了正对的方向。
“刚才布莱尔先生说定向越野可以报名了,米勒先生通知你们了吗?”
好巧不巧,平日里总喜欢先去打饭的秦思意,这回倒是空着手坐下来,聊起了关于比赛的事。
“嗯,我打算报名了。”
林嘉时把这句话说得有点怪。秦思意不好形容那种听感,近似于一句话还没讲完就被截断了。
但显然,对方在之后的十数秒里都没有了再开口的意思。
为了缓解这段沉默带来的尴尬,秦思意夸张地拍了下桌子,似乎无比期待地说:“那我到时候带着钟情去给你加油!”
“你们都不参加吗?”
“我要准备申请材料。”秦思意说,“但是钟情好懒,他这么闲都不想参加。”
前者的话音才刚落下,被点到名的钟情就立刻接上了一句。
他意味不明地往秦思意身边瞥了瞥,又将目光挪回去,认真说到:“我改变主意了。”
钟情的运动能力并不差,甚至可以说,与塔尔顿的学生们相比也不落下风。
他只是不爱和人过多接触,因此大多只在壁球馆单独练习。
秦思意去看过几次钟情为了学分参加的比赛,网球、板球甚至马术,他都能拿到不错的名次。
推翻最初留下的印象,现在的钟情是能够被秦思意用‘优秀’去形容的。
“定向越野可不是沿着指示和跑道向前跑就好了。”
秦思意惊讶地提醒了一句,生怕钟情把它和马拉松弄混似的,还拿出手机将往年的障碍设置递给对方看。
后者一条条仔细看完,又用余光扫过林嘉时,见对方没有要退出的意思,于是坚定地说到:“吃完饭陪我去报名吧,学长。”
对于钟情的决定,林嘉时表现得并不意外。他原本就设想三人会一同参加,倒不如说秦思意才是没能让他料到的那一个。
他在回到塔尔顿后把收在柜子里的药瓶翻了出来,为了以防万一,又将它放回了桌角。
里面的止痛药已经所剩无几,林嘉时想了想,给先前的教练发了封邮件,询问对方能否再让队医开一张药单给他。
——
晚餐结束后的第一时间,钟情就拽着秦思意在斯特兰德的报名表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莉莉压着表格的一角,毛茸茸的爪子揣在胸前,十分蓬松地盖住了本该签字的位置。
钟情哄他让开,许久都不见莉莉有什么反应,无奈只好可怜巴巴去看秦思意,暗示对方将这只缺乏运动的小猫咪挪走。
见秦思意过来,莉莉立刻换了副面孔。
他殷切地站起身,歪着脑袋便往对方手背上蹭,不够热情似的,最后甚至钻进了秦思意的怀里。
钟情神色复杂地盯了他一阵,庆幸莉莉只是只猫咪的同时,也感慨自己为什么不能变成莉莉。
“这个比赛会有什么特殊奖励吗?”回寝室的路上,钟情朝秦思意问到。
他最近多了个新的爱好,去数对方的步伐。
和自己一样,在转过楼梯的转角时,秦思意习惯迈出两步。
“没有吧。最早是有奖杯的,后来可能是因为不方便,改成了奖牌。”
对方答得详尽,但钟情没有好好去听。
他在心里默数着‘一、二’。
果然,两步过后,秦思意迈上了转弯后的第一级楼梯。
“不过你真的打算参加的话,我可以给你准备一份额外的奖品。”
这回,钟情算是彻底把每个字都听了进去。
他站在稍低的位置仰头看,秦思意扬着下巴,用食指在扶手上敲了两下。
楼道里只有一扇装饰用的密封的落地窗。
分明是不该有风途经的地方,钟情却嗅到了扑面而来的香气。
秦思意身上冷调的气息与斯特兰德的花香交织,变成某种足以刻入灵魂的符号。
他傲慢却温柔地看着钟情,一瞬间,矛盾、神圣与引诱,统统汇聚在了一起。
“只要你拿到名次,就会有只属于你的奖品。”少年用最清朗动听的嗓音,说出了最蛊惑钟情的话语。
后者谨慎地避开了秦思意的目光,许久才压下内心里想要作恶的狂热。
他思忖了片刻,盯着对方搭在护栏上的手,沉声道:“我太懒了,学长得监督我训练才行。”
在秦思意给出回应之前,钟情踏上台阶,终于无法抑制地凑到了对方身前。
他低下头,高耸的鼻尖紧贴秦思意的颈窝,无度地汲取着那滴凝滞在玫瑰间的朝露。
后者没动也没有说话,任凭钟情做出这样出格的举动。
他仅仅轻缓地开口,哄人似的对对方说:“好了,不要挡在楼梯上。”
片刻过后,钟情抬起头,正看见对方浮起潮红的脸颊。他莫名想到,是不是就算咬上一口,秦思意也还是会说同样的话?
第64章 信徒
『秦思意好小声地呼唤起:“钟情,钟情。”』
确定参加定向越野后,钟情将每天傍晚的时间更多的放在了为比赛的准备上。
他减少了前往壁球馆的频率,制定好计划,开始自学校的各个区域间往返。
树林前那片没有名字湖成了交汇点,连接通往一切方向的道路,也是钟情唯一能够看见秦思意的地方。
没有风的日子,琴声总是飘得很慢。
停在茂盛的叶片间,不再那样低沉,而是添上空灵与悠远。
钟情在穿过小径之前就听见了一道弦音,从湖畔悠悠传来,像绵延的,省去了文字的轻吟。
视野在冲出树林的瞬间变得无比开阔。
在此之前,那片窄小的天空,就只有阴郁的灰蓝色。
然而仅是几步只差,夕阳下完整的黄昏便环绕着秦思意,倏忽出现在了钟情的眼前。
对方坐在湖畔的长椅上,遥遥隔着草坪,正认真地练习着合奏的曲目。
作为毕业送别的前序,历年六月的大合奏都是夏季学期中无比重要的一项活动。无关个人或宿舍间的竞争,仅仅为了给即将毕业的学生们留下典礼前最盛大的一场回忆。
这样的场合,管弦乐团的演出显然要比钢琴更有整体感。
因此,和钟情一样,在暑假即将到来之际,秦思意暂且将钢琴放到了比大提琴稍后的位置。
长椅朝向湖面,后者并不能看见都有谁从身后经过。
这就像一个不断重复的小游戏,钟情一次次奔向湖岸边的背影,秦思意也不断猜测着,对方会在第几小节奏响时出现在自己身边。
谱夹摊开了放在空置的一侧,被不知何时途经的风翻页,停在了比贝尔的帕萨卡利亚上。
秦思意练得有些腻了,恰好转眼看见,于是便趁巧换了首曲子。
第一个音是在钟情踏上草坪时响起的。
天光映射出下雨前的灰调,阴云却还在远处,分不清是阵雨还是夜晚的前兆。
这为秦思意的琴声更添上了几分神圣,似乎宗教课上老师在讲授18世纪的文学、音乐与美术时,它就该作为伴奏,从始至终,不断延续。
钟情曾经在小音乐厅听见过其他人练习,彼时他只觉得对方的小提琴没有终点地重复着那四个固定低音,听得他太阳穴都突突跳起来,一阵阵感到头疼。
可或许是大提琴的音色足够醇厚又不至于沉闷,在钟情反应过来这是同一首曲子之后,忽地便在心里产生某种难以言喻的虔诚。
这样的情感不像悸动,不好用青春期荷尔蒙的分泌去解释。
它更像是发自灵魂的共振,从深层的,不受束缚的介质中萌生。
一时间,钟情根本搞不懂该把这样沉重的情感存放在哪里,他陷入了冗长且没有边际的深思,只能跟随着琴音,茫然来到秦思意身后。
“钟情。”早有预感似的,对方蓦地在他站定的一刻回过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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