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譬如朝露(68)

作者:松风竹月 阅读记录


“不要让他人左右你的人生。”

树影在玻璃上婆娑轻摇,他的嗓音伴着春末的轻响,扑簌簌在钟情身边落下。

窗外是阴雨将至的灰败,糅杂花香、水汽与夏季到来前的升温,将每一秒都变得格外煎熬。

“是你自己和我说的,钟情。”

秦思意反握住钟情,一点点将对方的手从自己的指间褪开。

这期间,他不容抗拒地盯着后者,目光沉寂,表情肃穆。

就连呼吸听起来,都显得冷漠。

秦思意了解自己,他不希望钟情在将来提起时,将他描绘成一次错误的选择。

那会让他感到失望,苦涩与压抑。

他想要钟情在记起他时是不可得的难耐,是未沉沦的痴迷,是掐不灭的狂热。

秦思意过分自私,以至于他不自觉地认定,只有变成钟情顺遂人生中唯一的望而不及,对方才有可能永远怀恋自己。

钟声从遥远的天际传来,秦思意起身,站在了无人经过的走廊里。

他的影子被头顶的灯光分成了两束,工整地分立左右,像是拉扯着主体,残忍地想要将其撕裂。

钟情还在回味对方先前说的话。

他神色阴翳地皱着眉,并不仰头,仅让视线跟着秦思意缓缓上扬。

“学长为什么总是拒绝我?”

与钟情的表情正相反,他的语气倒显得轻快。

玩笑似的问出这一句,就连尾音都含着明朗。BaN

如果秦思意愿意,钟情甚至可以像对方的宠物一样温驯。

但这并不表示他也能接受对方近似玩弄的举动。

他在秦思意的掌中心神俱乱,被拿捏着只能毫无头绪地团团转。

甚至莉莉用爪子挠玻璃的声音,都要比钟情说不出口的焦虑好听。

秦思意明明都知道,却只会冷眼看着,无动于衷。

“我是学长拿来消遣的工具吗?”

钟情靠在椅背上,质问时自然地将手放在了坐垫旁。

他无意间摸到了秦思意先前塞在椅缝里的那本书,余光瞥向书脊,上面用简单的字母拼写着——《Loving Hurts》

窗上的影子古怪地扑在秦思意肩上,他没有发现钟情短暂的走神,从头至尾都无甚表情地站着。

他应当是进行了几番思考,半晌才冷冷说到:“所以你期望怎样呢?”

“要我亲吻你?还是屈膝表达我对你的忠诚?”

秦思意的话术与书中的反例如出一辙,冷郁的质问紧接上不可能达成的假设,一不留神就有让钟情误以为自己是罪人的可能。

后者没有起身反驳,他好整以暇地倚着柔软的靠垫,衬得秦思意像个冷静的妄想症病人。

“我已经默许你做了其他人不可能做的事,别再得寸进尺。”

是的,正如钟情所料,也正如书本所写,秦思意照搬教科书似的用他人与钟情作了对比。

钟情拿不准秦思意对自己的态度,尖酸狠戾的话就憋在喉间,却怎么也没能脱口。

矜贵的,傲慢的秦思意;静谧的,清艳的秦思意;温吞的,优柔的秦思意。

钟情印象里有太多不同的秦思意,以至于一时间,他都想不出该对谁发出质问更好。

他看着飞花从窗外翩然而过,忽地带来春季最后的阴雨,‘滴答’打在了透明的玻璃上。

钟情想,秦思意低着头,像被淋湿了。

他又去够对方的手。

不算讨好,也并非郁愤。

钟情说不好自己怀着怎样的心情,只是莫名地想要去触碰湿漉漉的秦思意。

他的动作一点儿也不忸怩,大大方方就握住了对方的手。

秦思意的小臂跟着向前抬起来,曲成掀开琴盖时的弧度。

雨丝映着灯火,在他脸上投下泪痕般的影子。

钟情将他揽到自己身前,稍稍施力让对方跌坐到了自己的腿上。

他攥着秦思意的指尖去擦不存在的眼泪,从交握处的皮肤传来凉丝丝的体感。

后者不再重复那些陈词滥调,一味专注地盯着钟情。

那双藏在镜片后的眼睛似乎蓄积着水汽,细看又只有缥缈的,由钟情延伸的影子。

“学长会让这场戏演多久?”

秦思意的手掌被钟情摊开了,举到后者的脸侧,停在了一个非常适合扇上一耳光的位置。

当然,他并没有那么做。

钟情趁着对方神游之际将脸贴了上去。幼稚地歪着脑袋,目光却始终锁着秦思意。

他注意到后者的视线先落向了掌心,而后才慢悠悠放回自己身上,冷眉冷眼地噤了会儿声,突然又得出结论了似的回答了他的问题。

“直到我和你分开。”

暴雨在窗外连成了水幕,瓢泼砸出戏剧落幕前的嘈杂。

钟情更愿将其形容成‘宏大’,用以衬托秦思意那句可笑的,苦情剧一般的台词。

他恶劣地用对方的手去捂对方的嘴巴,顺道按住秦思意的后颈,轻而易举便将对方禁锢在了自己面前。

“学长已经说了好多骗我的话了。”

他对着秦思意笑,纯真且明快。

无视对方试图辩驳的举动,将手上的力道更加重了些。

“希望这次,学长选择当一个诚实的人。”

钟情默数了三秒,在秦思意真正恼怒之前,贴心地松开了手。

第56章 演讲

『塔尔顿的最后一朵山茶花。』

演讲日的下午,秦思意站在休息室的琴凳旁,手捧文稿,反复推敲着语调与重音。

这个时间宿舍的人不多,偶尔有人经过,也只是匆匆转进楼道。

钟情还是坐在画架前,靠着那扇可以看见枫树的窗户,不作声地涂改着画布。

L市的回温很慢,哪怕已经到了初夏,也依旧让人觉得冷清。

室内开着暖气,钟情将窗户往上推出了一条缝,凉丝丝的夏风吹进来,携着庭院里的花香,温柔地拂起了秦思意的衣摆。

他终于不舍地将注意力从文稿上挪开,眺进枝叶葱茏的院子。

阳光穿过花束,映着清晨留下的雨露,细碎地闪烁。

窗棂成了用以装裱的画框,圈起灵动的绿色,切出一幅近似亨利·比瓦风格的作品。

“在画什么?”秦思意忽而问到。

“夏天。”

钟情少有地没有看向对方,目光在画布与庭院间来回跃动,专注得仿佛沉浸在了平行的世界里。

窗台上的调色油成了过渡两个世界的连结,从瓶身间透过青绿,又恰好衬着斯特兰德古老的木墙。

秦思意走过去,礼貌地停在不影响钟情构图的位置。

风将那件纯白的T恤吹得鼓动起来,擦过秦思意扶在书柜上的手,无声地让视觉的中心转移到了少年修长的指间。

钟情很慢地朝他看去,下巴随着视线缓缓仰起,最后定格在一个不算傲慢的角度。

“社交季开始了。”秦思意望着庭院,右手微抬,在说话间尝试着去抓住夏风。

学校会在夏季与秋季学期安排几次与外校的舞会。少年们换上形制挺括的燕尾服,少女们则穿着各式华美的礼裙。

通往礼堂的灯火彻夜不息,整条街道都能听见女孩们入场时清脆悠远的铃声。

侍者手边的金色铃铛是一封封入场函,只为她们的到来响起。

秦思意和很多女孩跳过舞。她们无一例外地谈吐优雅,举止高贵。

或许其中有人天性跳脱,但至少在舞池里的几分钟,那些年轻且美丽的面庞上,更多展现的,是令人动容的羞赧。

——一种极易让人产生怜爱的,常被错认为心动的情感。

钟情不好在那样正式的活动里邀请秦思意跳舞,因此他并没有接话,而是恍若无闻地继续调整着手上的作品。

时间似乎在两人身上表现出了不一样的流速,又是数十分钟过去,他这才侧过身,支着椅背朝秦思意看去。

“学长不换衣服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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