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譬如朝露(133)

作者:松风竹月 阅读记录


现在的钟情长得很高,挺拔舒展,轮廓也愈发深秀锐利。但秦思意知道对方还是和初见时一样,是一个非常非常容易心软的人。

他或许不太懂要怎样温柔地说服钟情,可如果让他在对方的心里扎上一刀,秦思意简直不需要时间去进行思考。

他将这两句话说得直白坦荡,不加遮掩地表达出憎恶,为后者带去比诗集砸中眉骨时更为深刻的痛感。

钟情迷茫地怔立在秦思意身边,比幼儿园里被罚站的小朋友还要无措。

他好久才想起自己还有说话的能力,费劲地张了张口,小声说到:“对不起……”

作者有话说:

注1:资料引用自哈特·克兰的作品《在梅尔维尔墓前》。

第109章 自私

『他根本不介意钟情在这里扣下扳机。』

——1月20日,小雨转阴。事到如今,在这里写再多喜欢真的还有意义吗?

秦思意下午没课,回到寝室翻开了自己的日记本。

他在上面写下了这样一段话,很快又涂掉,变成一滩浸透了纸张的墨渍。

究竟应当记录些什么才好呢?

秦思意根本分辨不出痛苦与喜悦了。

——1月20日,小雨转阴。真恶心,以为我不知道吗?怎么会有这么恶心的人?不要再这样看着我了!

他的躯壳像是脱离了灵魂的控制,在长久的静默过后撕掉了所有描写着悸动的纸页,仅剩下阴郁与新起一面的空白,残忍地写上了对钟情的违心期待。

秦思意什么都知道,什么都记在了被撕烂的页码里。

钟情上了锁的抽屉藏满了他遗失的东西,包括前夜丢掉的那本手抄诗集。

这是他默许的秘密,是只有钟情一个人能够得到的偏心。

但以后不会再有了。

从秦思意把钟情和苦涩联系在一起的瞬间,命运就已经注定了桌上这本日记最终只能变成一堆无用的纸屑。

——

钟情最近回寝室有些晚。

可能是知道话越多越错,为了避免不必要的争执,或者说秦思意单方面的泄愤,他往往要等到第一次熄灯铃响完才回来。

L市的冬天有一种与江城相似的湿冷。

潮湿的空气被风卷着钻进衣领,时间一久就变成了紧贴皮肤的凉意。

钟情没有打招呼,先把外套挂好,去洗漱间冲了个澡,等到又一次推开门,这才跟着动作小心翼翼地叫了秦思意一声。

“学长。”

后者坐在桌前发邮件,键盘被刻意敲得极响,仿佛这样就能作为掩饰,假装自己听不见钟情的声音。

“学长。”钟情又叫了对方一遍。

时间临近复活节假期,他的退让却并没有让秦思意的态度产生丝毫变化。

距离后者毕业不过余下短短数月的时间,或许今年的夏天来得晚一点,对方就会在春末同他道别。

钟情的忍耐与克制都有时限,秦思意不愿回应,他就只好主动靠近。

“学长真的打算一直这样吗?”

“明明知道我在这里,知道我是在和你说话。”

钟情没有太过分的要求,只要秦思意愿意理他就好了。

他走几步,穿过两人之间的空余,继而在合适的社交距离外站定,安静地等待起与秦思意时隔多日的交流。

最终,钟情的耐心给予了他想要的结果。

秦思意再没有可以回复的邮件,也不知道下一封还能发给谁,他只好无奈地回看钟情,转身将视线移了上去。

“你不能找点事做吗?”

“我在图书馆待了四个小时。”

钟情的头发没有吹干,发梢仍带着点湿,乖巧地遮在眉间,让这句话变得有点像小朋友骄傲的自夸。

秦思意试图掩饰心底莫名浮起的对钟情可爱表现的留恋,故而将目光投远了,落到门边被台灯照亮的书桌上。

“所以呢?”

“我只是想和你正常地对话。”钟情答到。

“你可以和林学长聊天,可以和舍长聊天,为什么就是不能和我多讲几句?”

他还是站在一开始的位置,左手却撑到了秦思意的桌角上,截断后者停在远处的视线,迫使对方重新看回他。

秦思意的眉心浅浅蹙起,将一贯表达不满的神色直白地表现在了钟情眼前。

他的镜片上投映出邮件里间隔整齐的字母,泛着不含任何情感的冷光,凭空诞生出一种机械的漠然。

这样的情绪出现在一个拥有灵魂的人类身上实在是过分怪异,以至于钟情迫不及待地想要将对方的眼镜取下来。

他试探着再度举起手,越过两人间的空隙,指腹捏住镜架一点点往回收,将秦思意棕黑的眼眸从镜片的阻隔下解救了出来。

“学长好漂亮。”

钟情看着那双眼睛,无甚恶意地去赞美。

秦思意向来都是他笔下足以替代圣子的存在,神性与人性不该被外物所掩盖,他发自内心地认为此刻的对方就应当以美丽去形容。

钟情的话语实际仅表达即时的感受,可它却触动了对方好不容易松懈下来的情绪,让秦思意忽地加重了语气,开始一场单方面的诘责。

后者厌恶地站起来,朝床沿的方向退了一些,指尖指向远处的书桌,目光却仍与对方交视。

“你以为我不知道吗?”

“那个抽屉里,全都是我的东西。”

钟情眼看着他生硬地挤出一种不曾见过的表情,漂亮的唇瓣稍启,清泠泠地吐出了一行让人难以与眼前的面容对应的文字。

“我都说了我不喜欢了,非要逼我和你一样当个同性恋吗?”

“你恶不恶心?”

秦思意和钟情从未在一起过,此刻却像极了所有分不开的怨侣。

他甚至不能在这座过于古旧的建筑里尖叫,只能压低了嗓音去警告。

他退到不能再退,干脆站到了自己的床上。

钟情仰头去看,像秦思意印象里栖江疗养院那些看母亲发疯的护工,流露出纯粹的冷漠。

“不能继续当作不知道吗?”

他换了一种语气和秦思意说话,没有相应的起伏,从仰视的角度带去一种与之相反的,上位者的压迫感。

这让后者想起了自己的父亲,凭空引出更多积蓄的恐惧。

“我已经和你说过很多遍了!”

秦思意说完便开始急促地喘息,仿佛在酝酿些什么,由过于无序的呼吸去构成其诞生前最鲜明的预兆。

果然,他在不久之后推开钟情从床上跑了下去。

他径直冲到对方的书桌前,扒着那个上了锁的抽屉,几乎用尽所有的力气想要将它抽出来。

“你打不开的。”

钟情没有跟过去,仅仅转身,半侧过脸,分外冷静地提醒了一句。

“钥匙呢?”秦思意问。

“我不会让你打开的。”

“钥匙!”

秦思意气急败坏地甩出手。

他的手腕随着惯性砸在了书桌上,敲出一声闷响,带来即时的强烈痛感。

躁动的情绪因此短暂的收敛了几秒,换上沉默,以及疼痛蔓延后的麻木。

秦思意将手垂落又抬起,整条手臂都颤抖着指向钟情。

“学长像以前一样对我,不好吗?”

后者朝他靠近,握住手指,不作停留地步步紧逼。

秦思意只能后退。

他的大腿抵上没有温度的木料,另一只手则撑在了钟情写到一半的作业上。

钢笔被滑动的纸张推出去,滚了几圈,砸向地板。

它摔坏了笔尖,溅出一滩散落的墨渍。

钟情敛眸去看,黑色的墨点就像记忆里的血滴那样,撒成了珍珠项链似的一串。

“就当是可怜我好不好?我只有学长一个朋友。”

“你根本不是要交朋友!钟情!”

秦思意用被抓住的手去推对方,钟情把他挤到了桌子上,他只好不断地朝后靠,将两条腿尴尬地垂在对方的腰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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