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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利来到两条街的交接处。
他自然地躬着身子,三百六十度旋转。他会射击任何会移动的物体。
一点动静也没有。
他紧张得浑身一阵颤抖,深深吸一口气后,向左方转去。
还差二百码,便是中区警署。三年前他曾经到那里去修理渠道,他知道弹药库的位置。
迅速推前了二十多码。
百多码长的街道,只剩下一支硕果仅存的街灯还在坚持职守,散发着白茫茫的柔光。
街道两旁的店铺大都被烧成焦炭,余下的都破碎不堪,使人难以辨认它们昔日的行业。
“它们”像白蚁一样,蛀蚀着曾经一度光芒万丈的都市文明。
背后传来异响。
是“它们”的呼吸声。
一道冰凉从脊骨尾节直通上脑际。谢利整个人俯伏下来,以手代脚,像狗一般在街道上爬行往街侧阴暗处。
响声转往另一条街去。谢利扭头回望,刚好捕捉到十多只爬行的身影,像狗儿般快速消失在十字路口的转角处。
谢利吓得全身乏力,他不明白为何大家都是同样的生理结构,“它们”却能跑得像野狗般的迅捷。
“它们”或者看不到他,又或把他当成了“同类”,竟没有向他攻击。
谢利看了看腕表,夜光针显示现在是八时四十五分,还有四十五分钟就可以听到“她”的声音了,一想到“她”,勇气回到了身体内。他急忙跳了起来,继续往中区警署推进。
六十码、五十码……
还有四十码!
“它们”出现了!
有十多只从八十多码外的横街口跳了出来,十多对血红的眼睛,即管在这样的距离,仍是凶光闪烁,瞪视着谢利,以高速向他奔来。
谢利仰天狂叫:“为什么是这个时刻!”手中的自动武器已疯狂响起,火光不断在枪嘴处闪灭。
枪声粉碎了长街的死寂,回响在大厦与大厦间来回激荡。
“它们”在强大的火力网里翻滚嚎叫,鲜血飞溅。
谢利全无战胜者的心情,这只是血腥的开始。远远近近的“它们”将会嗅到鲜血而兴奋疯狂,从蛰伏的隐蔽地点爬来,没有任何事物可以阻止“它们”,包括枪火和死亡在内。
子弹用罄时,是他的末日。 最后一击
“它们”的喘息声在四方八面响起。
谢利豹子般弹跳,向背后和从店铺内涌出的“它们”发射,身一侧,撞进了身旁的店铺内。
里面空广的大空间、柜台和装置,使他记起了这是他熟悉的“城心百货公司”。他大部分的日用品都是在这里买的,不过现在已面目全非,只像个垃圾池。室内有几盏灯仍然亮着,使他能隐约见到物体的轮廓。
他发力向后门另一个出口奔去。刚越过大堂的中线,入门处已传来“它们”的追逐声。谢利扭身扳掣,火光中黑影闪跳嚎叫,翻腾滚动。
谢利正要转身再走,眼角内黑影一闪。本能地一侧头,劲风扑面而过;一股力量猛撞左肩处,身不由主向右方滚倒,“轰隆”一声,也不知压碎了什么东西。还未倒在地上,“它”已扑将上来,一口噬在他左臂上,剧痛使他精神一醒,用尽全身之力,把枪柄猛撞对方的头脸,“它”狂嘶一声,反弹了开去。谢利听到了骨折的声音,同一时间,他发现步枪从中断了开来。
谢利强忍住左臂的痛楚,把废了的武器抛了开去。挣扎着爬了起来。百货公司的入口处传来令人心寒的喘息和奔跳声音。
谢利毅然将背上的压缩氧气脱下来,往出口的方向抛出,同时抽出点三八口径的手枪,瞄准在地上向出口处滚去的气筒。
“它们”正向他狂奔而来,血红的眼睛,令他不敢相信“它们”曾是他的同类。
在四十七日前,“它们”和他全无分别,也是直立而行,自称为万物之灵的人类。
当那道白光在城市上空爆开后,产生了最惊怵可怖的变化。它将人类从文明进步的前线,打回最卑劣的动物野兽本性。这令人深痛恶绝的光芒,破坏了人脑的组织,引发了潜藏的凶暴本性,使他们变成了“它们”。
“它们”再也不能直立,只能爬行。原本灵巧无比、缔造出整个机械文明的手,生出了坚利的爪甲,牙齿变得锋利,眼睛流动着使人心寒的血红。
基于某一些理由,或是一部分人对白光有免疫的能力,他们并没有变成野兽,可是却遭受到变异的人的攻击,致死灭殆尽,谢利是幸能逃生的人之一,不过他正面临着厄运的挑战。
“它们”已迫近至氧气筒停下的地方。
谢利狂叫道:“去死吧!”扳动了手枪掣,同一时间向后退去。
“轰!”子弹命中氧气筒,高热下,压缩空气千百倍地膨胀。强烈的爆炸,把整个空间震动,火光一下子把方圆十多码的地方笼罩在烈焰里。
“它们”发出狂乱的嚎叫。
爆炸激起的气流把谢利整个人抛了开去,他在地上滚动一轮后,死命爬了起来,往百货公司的后门奔去。一冲出后门,迎面黑影扑来,他惨叫一声,手枪轰响,黑影仰身给子弹的冲力带了开去。
谢利冲出横街,街外清冷的空气使他清醒过来,他迅速四望,横街左方四百多码处,十多只变异了的人类正向他奔来,右方静悄悄的,后方火势不断蔓延,阻挡了追兵。
逃!我一定要逃。想到这里,灵光一闪,往右方奔去。刚转入另一条横街处,迎面奔来了五六只变异人,谢利阻咒一声,手枪连珠发放,“它们”滚倒血泊里。
转头一看,十多只变异人已迫近二百码内,他举枪发射,才发觉已没有了子弹,谢利忽然将手枪投向地上,转身继续奔逃。
他已没有了战斗的本钱。
“它们”愈追愈近。
谢利的目标也愈来愈近,在十多码外。
那是静静躺在街角的坑渠盖。他的右手从腰袋处把匕首抽出来,锋利的钢质在街灯下闪闪生光。一扑至渠盖处,谢利用尽全身之力,把刀锋插进渠边缝处,用力挑起。
“它们”的喘息声在身后不断响起。
渠盖“依唉!”升起,谢利左手抓紧盖边,一把掀了起来,同时跳了进去。
跌下了六尺许,双脚接触到实地,谢利打了一个滚,便向前奔出。没有人比他更熟悉这内里的天地,因为这是他的设计。兼且这四十七天来,几乎大部分时间,他都用在默记这附近四通八达的渠道系统上。
喘息声从后方传来,“它们”终于侵进他这四十七天来赖以活命的私人王国里。他拚命前奔,渠道内污浊的空气使他昏眩,不过他知道“它们”和他同样需要氧气。谢利转进了另一条渠道里。
奔行了三十多码,他来到了一道扶梯前,连忙爬了上去,推开了渠顶一个铁盖,他继续爬了上去,这次他有时间把盖子放回原位。
铁盖外的世界空气清新,静悄无人。
他来到了中区警署的广场内。
九时十二分,还有十八分钟,便可以听到“她”的声音,每晚这个时间,都会听到“她”的温声细语,是那样平静安详,与这残酷世界的对比是那样大。
他抬头望向警署,立时目瞪口呆,冷汗从额角串流而下。
警署变成了败瓦颓垣,明显地是火灾造成的后果。
谢利感到整个人虚飘飘地,完全没有着陆的地点,所有希望一下子给眼前的事实从胸臆间挤压了出去。
他该怎么办,在这弹尽粮绝的一刻。他有战斗的勇气,却没有一要点战斗的本钱。
他茫茫然站起身来,向后方退去。
“它们”的喘息声从广场的入口处传来,成为他末日的前奏。谢利把手按在腹部的引爆器上,即管死,他也情愿以自己的手去解决,而不是“它们”的利牙和怒爪。强烈的爆炸会使他在感觉到痛苦前死去,这一公斤炸药足可把整幢楼摧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