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悚效应+番外(134)
遗嘱的内容并未出乎众人意料:主要的金融公司和大部分不动产都由安娜继承,其他亲戚们得到余下的部分小块地产和债券。
作为两个月前布瓦伊先生签署遗嘱时的见证人,莱科楚奇先生清楚地记得遗嘱的所有细节。他知道随着自己宣读有人满意、有人沮丧,这都很正常。
但当他以为自己读完了最后的条款时,他却发现在原来遗嘱空白的地方多了一行字,他希望是自己看错了,便揉揉眼睛,但字迹仍在那儿,于是他把遗嘱凑到眼前,盯住那行字反复看了好几遍。
大厅里的人们开始窃窃私语,人人都看出遗嘱出了点儿问题,而这将和他们每个人的利益与未来息息相关。
他们紧盯着莱科楚奇先生,盯得他直冒汗。他谨慎地回想自己打开遗嘱的过程:保险箱,封条。然后他仔细检查多出来的那行字的笔迹和墨水颜色,确认那与遗嘱其他部分的笔迹出自一人之手。
或许是自己记错了,莱科楚奇先生想。他长出一口气,而大厅里的人们更紧张了,他们盯着他的嘴巴一开一合,念出最后的条款。
“……一笔一百万美元的银行存款,给予蕾妮·霍斯塔托娃。”
蕾妮·霍斯塔托娃发现所有人的目光都指向自己,有的带着羡慕,有的带着憎恨。而她自己起初听到这消息时一片茫然。
米哈伊尔·布瓦伊不可能留给她那么一大笔遗产,他们互相憎恨,他们互相憎恨。
“对不起。我不接受。”她说。
这引起了一阵骚动,大多数人都显露出了不可置信的表情,还有的人看着蕾妮的目光就好像看见一个疯子,更有人开始故意地大声说出“如此虚伪”的话,甚至一些不堪入耳的咒骂也传了过来。
安娜走到她身边,握住她的手,“我希望你能接受。”她说。
“但这不是布瓦伊先生的意思。”
“遗嘱就是这样。我们必须照此执行。”莱科楚奇先生说。
“蕾妮……”安娜用力地握着她的手,年轻女人的目光非常坚决。
而蕾妮冷笑一声,用低低的声音说:“我不配……”
蕾妮走进医疗所的大门,她停在那儿,看着整个房间:木地板上有病人走过留下的脚印;深色办公桌上放满了病历和处方单;通往治疗室的门半开着,露出天蓝色的布帘;透过药剂室的玻璃门可以看到满满的药品;窗台上蛇头贝母凋谢的花朵已经被剪去,只剩下绿色的长叶片;空气中弥漫着消毒药水的气味。
这地方会变化吗?
这地方应该变化吗?
她对这里的一切都太熟悉,因为这些房间的装饰、仪器的布置和药品的归类都是当初她和安东一起做的。
现在她得到一笔数量可观的遗产,她应该改变这里吗?她是否要把那些熟悉的东西统统换掉?
不,不,她心里说。
我什么都不想要,什么都不想改变。但她又始终觉得,有某些东西静静地矗立着,等着她来改变。她无法阻止遗嘱被执行,她也没有勇气放弃遗产,她更没有能力阻止时间在她面前一滴滴地流逝。
安东年纪很轻就死了,他留下的是永远不再变化的鲜活的记忆,但蕾妮在变老,变得更加沉默寡言、冷漠、孤独。
时间在她面前滴落,但在那一滴中所包含的种种复杂的东西——生活的痛苦或欢乐、泪水或欢笑、欣慰或沮丧——却从未与她有过什么关系。
她仿佛走在世界最外一圈,当里面的人们如风暴般左冲右突时,她只在那儿呆呆地看着,叹息着。
“蕾妮?”旁边传来一个声音打断她的思考。尼古拉正担忧地看着她。
“你还好吗?”他问。
我很好,是的,没什么问题——她应该这么回答,但她张开嘴,说的却是:“不……很糟糕。”在尼古拉焦虑的目光下,她坐在沙发上。
“……我遇到了一件非常、非常糟糕的事情……我刚刚获得了一百万美元的遗产,但是只有我自己知道——我不配、我不配、我不配。”她用双手遮住脸。
尼古拉默默递给她纸巾,她接过来擦了擦,继续说:“我希望我能正确地看待这件事,但是我不能。我觉得、觉得有些东西,是我不可能改变的,永远也改不了、抹不掉,就如同我们每个人的姓名、血型,它们将永远留在生活中。没有这笔钱的时候我什么都不想,而现在它带给我一些希望,但是我清楚地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她不停地说着,尼古拉慢慢坐回了自己的座位。他不清楚蕾妮究竟在说什么,‘那’到底指什么。
他猜她想到了安东,想到了以前美好的回忆和之后冷酷的生活,从平静跌入痛苦深渊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