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我只是去问他认不认识这个人而已。”江离淡淡地说，一边从衬衣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扔在桌上。

盛璞好奇地凑上去看：“竞猜公司的人？”

竞猜，博彩……他联想了一下，瞬间明白是怎么回事，“你怀疑他们吃菜了？”

“你没有怀疑过么？”

“当然有，”盛璞说，“但是不管是从各种消息记录还是我那个残得要命的记忆里，都没有特别锤的证据……你是怎么找到这个人的？”

“常规赛跟MOG打完之后，我和林船拜托几个认识的业内朋友查了不少信息，”江离说，“一来二去地找到了几个疑似跟他们有往来的庄家，不过现在也没什么证据，他们很聪明，比赛没有明显的假赛痕迹，其实我今天只是去试探一下而已，但这家伙好像吓得不轻……”

他的嘴角勾起讽刺的笑意：“我问完之后他就慌了，连着追问我是不是从你这边听到了什么。很显然，他先前以为你手上没有任何证据，但现在可就没那么自信了。不过既然他到现在还没找你探口风，说明还是挺能沉住气的嘛。”

盛璞明白过来：“所以他才这么着急删博道歉啊，是怕激怒我吗？不过要是我手头有证据的话，早就去举报了，他还不如直接放手赌一把我没证据，继续咬人。”

他觉得有点恍惚，明明自己才是当事人，结果江离反而主动卷入了这个漩涡，而他甚至连什么帮助都没办法提供。

他想起在大雨滂沱的那天，江离对自己说过“我一直在调查你在MOG的事”，但当时的自己根本没有关注这些话，只对江离的拒绝耿耿于怀。

明明在前二十年的人生里，盛璞最痛恨的就是逃避二字。他想不明白自己究竟经历了什么会变成这副被抽了筋似的软弱样子，为什么都到这个地步了，他还是一直在逃避，并且还在不断牵连周围的人。

江离为什么偏偏在对方发了那条追着自己咬的微博之后，再去找MOG的经理说这些话，他心里再清楚不过。

盛璞低下头：“江离，你一定要把自己给牵扯进这些破事吗。”

“盛哥，我说过，我一定会把去年的事情全部搞清楚。”

盛璞艰难开口：“假赛这种危害联盟生态的恶劣事件，我当然认为越多的人能注意到越好，但除此之外的其他事情，就到此为止吧，不要去调查了，没有意义。”

“怎么会没有意义？”江离的声音稍稍提高了些许，“别的不说，你的伤……”

“那不都愈合了吗。”盛璞轻描淡写地笑了笑：“我现在过得还不错，不想继续去在乎这些给自己找不痛快了。”

记忆恢复得越多，他就越害怕自己彻底回到朋友口中颓废的样子，也不想让关心自己的人陪着自己去受这些不痛快。

“可是我没法不在乎。”江离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说。

这句话让盛璞震惊地抬起头来，但江离在说完这句话之后耳朵立马红了，他把目光再度转到桌面上，才继续不自然地说：“从那天发现你的伤口一直到现在，每一天我都忍不住在想，去年的你到底经历了什么事。”

他的眼神黯淡下去：“我刚才说自己很少后悔，但每当这些时候我都会后悔到极点，为什么在你遭遇这些事的时候，我没有陪在你身边。”

盛璞的眼眶因为他的这句话不由自主红了，但伴随着的是胸口传来一阵锥心的疼痛。

如果他真的这么想陪在自己身边，当初为什么对早已预谋的离开只字不提。

他轻声说：“那个时候，你应该在国外，对吗？”

“既然说到这里了，”盛璞努力让自己的语气显得轻松，他逼自己和江离的目光对视，一只手无意识地牢牢扣住桌沿，指关节都用力到泛白，“为什么你从来没有和我提过出国的事？”

从醒来到现在，他终于问出了自己最想问的问题。

喜报：长嘴了

第75章

对象都没了我怎么冷静啊

江离沉默了一会儿，说：“因为当时的我很自信能够处理好这件事，没必要告诉你。”

盛璞疑惑道：“你说的处理好是指什么？难道当时不是你自己想要退役出国的吗？”

“当然不是。”江离说，“我决定打职业的时候，家里强烈反对，那时候他们就想送我出国。我还没成年，连人身自由都受到他们的限制，更不要说去青训签合同。在我的坚持下，我爸松了口，答应给我三年的时间胡闹，然后听家里的安排出国。”

“于是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当我的职业生涯只有三年。但是在第三年的时候，我已经没有办法割舍我的职业道路了，”江离定定地看着他，“我也不可能不顾你一个人出国。”

盛璞的脸又开始发烫，赶紧打断了他：“所以在打职业之前，你从来就没有考虑过怎么摆脱家里的控制，去决定自己的人生吗？”

江离的语气轻描淡写，但盛璞却从中感到了难以言喻的窒息。向来自由散漫惯了的他忍不住加了一句：“到底是怎么忍过来的啊……”

江离笑了笑：“还记得过年的时候你问我，小时候冬天被逼着凌晨长跑和洗冷水澡，不冷吗？对我来说确实没有什么感觉，因为从很早开始，我就已经习惯了闭着眼睛生活。”

盛璞似懂非懂地重复了一遍：“闭着眼睛？”

“对，闭着眼睛生活，所有的感觉都会麻木起来，自然就不会冷。“江离说，“我很早就明白，对于艰难生活的普通人来说，自己的苦恼实在矫情，只要闭上眼睛，我就能在他们的安排下度过盲目但舒适的一生。”

他停顿了一下，努力形容：“但是遇到你之后，我却想要……睁开眼睛。”

盛璞心脏狂跳，他动了动嘴唇，却说不出一个字。

他用手去碰装在玻璃瓶里的冰可乐，试图让自己的体表温度下降些许：“你现在能底气十足地面对家里人，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主要还是靠你自己的努力……”

江离轻声说：“是啊，努力。为了继续留在场上，也为了继续和你在一起，我付出了所有努力，那一年除了打比赛和训练，我还做了很多事情，想要摆脱那个滑稽的三年条款。但是当我真的成功的时候，那几场一塌糊涂的比赛几乎摧毁了我作为职业选手的自信，而你也……和我分手了。”

他平静地摊开双手，带着自嘲的笑意：“这就是我努力的结果。”

盛璞呆呆地看着他。

他知道江离在离开赛场后，就在家里的安排下去了国外。他无法想象江离怀着怎样的心情度过了那一年，也无法想象他决定回国复出的时候，花费了多少重新开始的勇气。

而在述说这些事情的时候，江离的神情依然没有任何变化，这一点让他加倍难受，盛璞忍不住开口，既是问江离，也在问当时的自己，语气又气又急：“所以我那个时候在干嘛？难道我根本没有把这件事给弄清楚，就把你给甩了吗？”

江离赶紧说：“盛哥，你冷静一点。”

盛璞急了，站起来：“对象都没了我怎么冷静啊！”

他没控制好音量，此言一出，整家店都诡异地安静了几秒钟。察觉到大家从邻座纷纷投来的同情目光后，盛璞默默坐下，直接把脑袋向下埋进了臂弯里。

——看起来更像失恋了。

从旁边路过的老板随手从冰柜里捞出两瓶可乐，默默地放在了他们的桌子上，同时拍了拍江离的肩膀：“请你们的，好好安慰你兄弟哈。”

“谢谢……”江离说着，看着对面那个还埋在底下的毛茸茸脑袋，叹了口气，“其实我也失恋了。”

老板眼中的同情加深了几分：“来点酒吗？可以打八折。”

江离连忙摇头：“不用了，昨晚刚喝呢。”

“哦……”老板走的时候嘴里还念叨着：“哈哈，这俩长这么帅也会失恋，心理平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