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璞在袋子和各种容器摩擦发出的一阵声音里闷闷地应了一声，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说，便转头上了楼。

楼上只有两个房间，其中一个看起来是闲置的储藏室，当然现在空无一物。另一个房门紧闭着，应该是江离的卧室。

盛璞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拧开了门把手。

相对于空无一物的门厅来说，在这个房间的墙壁上挂着的海报和旧照片几乎在瞬间就猝不及防地占据了他的所有视线。

不知道是不是盛璞的心理作用，无论是布置风格还是空荡荡的环境，这座房子从内到外都散发出一股死气沉沉的气息。

但墙上的海报却是他在房子里见到的唯一一个拥有色彩的东西，在整个灰暗的环境里鲜活得不可思议。

那是他们在XI夺冠时候的海报，还有合影，除了夺冠当天那几张意气风发的相片之外，还有各种不同角度不同时期的合影，有几张是五个人一起，有几张甚至还带着当年孩子似的祝旭然出镜。

有些照片连盛璞自己都没有印象了，他都不知道江离为什么会存着那么多照片。他靠在墙边，一张一张地仔细看过去，又想到之前无意在江离的钱包里看到的照片，心里弥漫着说不出的酸涩。

作为他们中间看起来感情最淡漠的那个人，江离在观众和粉丝的心里向来就是能瞬间斩断所有羁绊、让自己头也不回地向前走的冷酷形象。

即使是他们几个人，恐怕也是在江离这次回国之后，才真正感受到他对这段时光的在乎和珍视程度不比他们中的任何一个少，甚至还要更多。

江离拿着托盘进来的时候，盛璞才从照片带给他的回忆中回过神来。

盛璞有些受不了从进屋到现在的压抑氛围，他指了指海报和照片，对江离开玩笑:“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粉丝呢。”

江离把托盘放在桌上，淡淡道:“之前我总是在逃避，准备回国的时候，我打算卖掉这里，顺便把这些东西都处理掉，但最后还是决定先留着。”

江离说着走到了盛璞旁边，拉开了桌旁的抽屉，平静地说:“还有这些。”

里面的杂物随着他的动作哗啦作响，盛璞一眼就看到一堆乱七八糟的熟悉物品。

那都是他以前送给江离的东西，无论体积大小和贵重程度凌乱地堆在一起，甚至还有一张褪了色的便利贴，上面画着江离的q版形象，那是之前在XI的最后一个转会期处理各种杂事的时候，他一个人在训练室无聊打发时间乱画的，画完悄悄贴在江离的电脑上，想等他过来的时候看到。

结果直到今天，他才确认江离看到了。

江离顺手翻开了下面的抽屉，翻到一半的时候顿了一秒，又迅速合了上去。

但盛璞还是在一堆杂物里注意到了几盒没吃完的药。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去年在这里过着什么样的生活吗？”江离注意到他的视线，于是不遮掩地笑了一下。

“——大概就是这样的生活。大部分时间我都一个人待在这里，这个偏僻地方是我自己买下的，离家里人很远。”

他盯着那些杂物说:“失眠的时候偶尔会把这些东西翻出来看看，觉得自己撑不下去的时候，看看海报就好了。”

江离说这些事的时候语调永远云淡风轻，听者完全无法从短短的几句话里概括出他承受的一切。

盛璞看着江离，没有说话，只是伸手抱住了他。

“我没事，”江离握住他的手，轻声道，“带你来这里，除了回答你之前的疑问之外，我还有话想对你说。”

“还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吗？”江离说着看向贴在正中间的海报。

话题突然转变，盛璞微怔了一下，他循着江离的目光望去，想了想今天的日期，才反应过来今天离他们上一次夺冠恰好过去了三年整。

“三年前的这个时候，我说我会一直陪你打到退役，”江离望着他，“即使现在依然可以实现，我还是想为之前的所有失约向你道歉。”

他说:“盛哥，你是不是觉得当年随便就把‘永远’‘一直’挂在嘴边的我很幼稚？但我现在还是要再说一遍，我会一直陪着你。”

他往下指了指:“所以，我现在已经不在意自己在这里浪费的时间，只想过好未来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天。”

盛璞的眼眶有点湿润，亲了一下他的唇角：“现在的我不会觉得这些话幼稚。以前的我觉得这些话在客观上不可能实现，所以本质都是花言巧语。”

他继续说:“但是现在我觉得，不管实现与否，只要说出口的那一刻是真诚的，就足够了。”

他笑了笑:“而且，现在我比任何人都愿意相信这是可以实现的。”

“嗯，所以盛哥现在愿意信我的花言巧语了？”江离笑了笑，他低下头凑近盛璞的耳边，轻声道。

盛璞没想到他会得出这样的结论，推了推他:“好不容易正经说几句话，被你翻译成这样……”

盛璞带着笑意的抱怨被打断，江离轻轻吻住了他，比起平日格外温柔。

两个人贴在一起很久，江离才终于微微松开了抱着他的手臂。盛璞正想从他的怀里起来，猛然觉得左手的中指一凉，低头看的时候，发现那里已经被江离套上了一枚戒指。

盛璞反应过来的时候吓了一跳，江离看着他错愕的眼神，笑着解释道：“就算是约会礼物吧，如果要当纪念礼物，好像也可以。”

他不好意思地咳嗽了一声:“这里实在不算是送礼物的好地方，本来想等回去再说的，结果一时没忍住……”

江离说着抬手，盛璞看见他的手指上赫然也套着一枚跟自己款式一致的戒指。

“哦，我本来还以为你要……”盛璞没说完就停住了，不自然地盯着手指上的戒指，没再说话。

而江离还举着他的手没放开:“以为我要什么？”

盛璞抬手作势要捏他的脸：“别给我装，明知故问。”

他说:“而且我也很快反应过来了好吧，毕竟又不是套在无名指上。”

江离皱起了眉头，他似乎很不满意盛璞的这个误会，认真道:“我要求婚的话，怎么可能会这么潦草。”

“求……”盛璞刚说一个字就卡壳了，他的脸红成一片，心想为什么江离就能说得这么自然，他酝酿了一番，一本正经道:“关于这件事，我一定会抢在你之前出手的。”

江离瞬间坐直了:“不可能。”

“你等着。”

“我有点后悔了，”下楼的时候，江离还在嘀咕，“刚才就应该直接套无名指上……”

盛璞顺手敲了他的后脑勺一下:“江少，你这是强买强卖。”

“我就强买强卖。”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地持续拌嘴，就这么下了楼。他们晚上还要赶回去，但在这里逗留的时间比预想中要久，所以只能赶紧出发。

夜已经深了，江离开车的时候，盛璞靠在座位上小心翼翼地把那枚精致的戒指摘下来仔细打量着。

刚才没有细看，他现在才发现，在戒指的内圈像是刻着什么字母。

不用想就知道，按照江离的性子，绝对会刻个自己的名字缩写在送给他的戒指上。

“幼稚。”盛璞一边这么预判一边自言自语，嘴角却不由自主地一直上扬。

他拿到正面靠着光线仔细端详着，才发现在上面端端正正地刻着的并不是江离的名字缩写，而是他的ID“Flowing”。

盛璞略感惊讶，他好奇地问在专注开车的江离:“小江，你的戒指上是不是……”

江离说:“对，你的ID。”

盛璞来了兴趣:“我还以为你要在上面刻名字缩写呢，说实话，除了在特别正式的采访场合，咱俩都没有用ID互相称呼过对方。”

“是啊，”江离笑了笑，“但是如果没有这两个ID的话，我就不会遇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