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现在哪还有什么鹿总，那已经是过去式了……”

不管是新员工，还是老员工，都偷偷摸摸地看向走在过道的鹿云，就见他脸瘦了，人也憔悴了，头发黑白相间，整个人不再像带领阿狸上市时那么意气风发，沧桑写满他的脸上。

唉，一朝天子一朝臣！

看着对他唯恐避之不及的老部下，鹿云故地重游，如此人走茶凉，心里一阵酸苦。

抬眼处，高挂的横幅上清楚地写着：

“恭喜天猫淘多多六一九销售额创纪录地破200亿，重新夺回华夏电商第二宝座。”

内心深处，更是涌出一股股苦水。

走向董事长办公室的每一步，都异常的艰难，都异常的沉重，都有掉头离开的冲动。

“咚咚咚。”

一阵敲门声响起之后，等来的回应是不轻不重的一句“请进”。

“呦，真的是鹿总！”

“一开始听蔡总说你今天要来公司，我还以为是在开玩笑，没想到你真的来了。”

孙彤雨看到鹿云如今这副狼狈的模样，一种解气的快感呼之欲出，差点就脱口而出：

几天不见，怎么这么拉啦？

但被蔡崇鑫不动声色地瞪了一眼，不得不吞回到肚子里，紧接着，蔡崇鑫把视线落在鹿云的身上，同情的目光当中夹杂一丝愧疚。

尽管在董事会上背刺了鹿云，但完全是为了阿狸全体上下的利益着想，并没有想过跟鹿云割袍断义，万万没想到他会变成这样。

客客气气地说了一番场面话，每句每字都反复认真斟酌，深怕伤害到他脆弱的自尊心。

“不知道鹿总今天是来叙旧情，还是有其他什么指示？”

孙彤雨不敢正面硬怼，毕竟鹿云始终是阿狸粑粑的创始人和股东，于是阴阳怪气一句。

“我今天来是找阿狸合作，可以说，既是你们在帮我，也是我在帮你们。”

鹿云正眼不瞧他一眼，直盯着蔡崇鑫。

“喔，鹿总帮我们？”

孙彤雨冷笑道：“这话怎么听着这么奇怪，我实在想不到阿狸目前没有什么需要鹿总帮忙的地方，一切已经步入正轨，今年的六一九还夺回了久违的华夏电商的市场份额。”

“噗嗤，哈哈，哈哈！”

鹿云笑得越来越大声，越来越狂放。

孙彤雨和蔡崇鑫面面相觑，看他笑得丝毫不给他们面子，一个黑脸，一个皱眉。

脸色更难看的孙彤雨撇撇嘴：“难道我说错了什么，让鹿总觉得很好笑？”

“不是，你们不会真的以为今年的六一九，阿狸能重回第二，靠的是自己？”

鹿云嘴角挂着似有似无的笑意。

“呵呵，难道不是吗？”

孙彤雨双手抱怀，“鹿总难道想否定掉阿狸全体员工这大半年的心血和功劳不成？”

“不，当然没有。”

鹿云连连摆手，“只是除了公司上下的奋斗，也是考虑历史的进程，你们难道没看出来吗？”语气加重道，“一点儿也没看出来！”

“你慢慢说，你看出了什么。”

蔡崇鑫给他倒了一杯茶。

“美团之所以输给你们，并不是技不如人，才把位子输给阿狸，他们精得很，是主动地战略收缩，业务转型，才会把第二的位子让给你们。”鹿云喝了口茶，“你们就没发现，美团根本已经没把团购电商当主业，而是餐饮、外卖、酒店、电影，多点开花，从团购电商发展成生活娱乐服务平台。”

孙彤雨脸色大变，不是因为鹿云说的难听，而是说的好有道理，一时间竟无法反驳。

“嘶……”

蔡崇鑫也沉下了脸，自己可以取笑鹿云现在的境遇，但不能取笑他的眼光和智慧。

顺着他的思路，仔细一想，不想不知道，一想吓一跳，确实如他所说的一样。

美团正在战略转型，更换赛道！

一下子，他的表情变得亲切起来：

“杰克，你刚刚谈到的合作又是什么？”

“美团这么干，难道你们就这么看着，觉得当回老二就够了？”鹿云强忍住嘲讽的念头，“口碑网！忘了口碑网还在运营吗！”

“口碑网？！”

孙彤雨和蔡崇鑫对视一眼。

“对，我当初扶持口碑网，不就是拿来对付美团的嘛，与其让你们这么边缘化，继续荒废下去，倒不如把这一块交给我。”

鹿云没好气地白了眼。

“你想要口碑网的经营管理权？”

孙彤雨冷冷一笑，算盘珠子打到我脸上了，还想让口碑网给易支付提供支付接口。

“没错，有什么问题吗？我现在还是阿狸的股东，易支付也有阿狸，甚至软银和雅虎的上市股票收益权，口碑网搁你们手里也是完蛋，还不如交给我，废物重新利用，对你对我对大家都有好处，你们难道不觉得吗？”

鹿云左看看，右看看。

“我可看不出这个好处到底有多大？”

蔡崇鑫仍然在思考，孙彤雨却想也不想。

“这样吧，我们做个交易。”

鹿云不卑不亢道：“我知道你们一直想进入打车软件这个市场，但前不久投资摇摇被拒绝了，人家宁肯跟红杉签对赌协议，也不愿意接受阿狸的投资，你们现在有别的选择吗？”

“我们正在物色，比如大黄蜂。”

蔡崇鑫眯了眯眼。

“大黄蜂，已经确定了？”

鹿云幽幽道：“其实现在市面上最合适投资的，哪一家能比滴滴更合适的！滴滴有数据有实力有资本，你不觉得值得阿狸投资嘛！”

“可我怎么听说，前阵子滴滴惹恼了同行，尤其惹恼了顺风，被陆总教训了一段，有这么回事吧？”孙彤雨毫不留情地戳穿。

“那只是滴滴一时不守规矩而受到的教训，现在已经恢复正常，一切如初。”

鹿云脸上没有半分的尴尬。

“可你们这么轻易地被拿捏，你觉得这样的滴滴能对付得了顺风吗？”孙彤雨怀疑道。

“难道阿狸现在就能对付得了飞购吗？”

鹿云不假思索地回击道。

“你！”

孙彤雨被怼得哑口无言。

阿狸现在的档次，根本不配当飞购的对手，人家已经把晶东这个B2C品牌，做到国际去了，跟亚马逊在欧洲打的有来有回。

又是海运航运码头各种重资产物流，又跟中东这个傻大户眉来眼去，跨境电商生意已经从迪拜，蔓延到阿联酋其他国家。

“不要意气用事，还是继续正事要紧。”

蔡崇鑫忙不迭地打圆场。

“对付不了顺风又不只是滴滴，难道对付不了顺风，滴滴就对付不了其他打车软件？”

鹿云鼻子里冷哼一声。

“杰克，你的交易条件是什么？就只要口碑网的经营管理权？”

蔡崇鑫听懂了弦外之音，滴滴至少能当打车领域的老二，钱途照样不可限量。

“我要51直播的管理权，还要阿狸的独立董事席位。”鹿云一副意料之中的样子。

“不可能！”

孙彤雨脱口而出。

给独立董事，无异于让鹿云重返阿狸。

“杰克，这个确实很困难，你懂的，我们虽然有一些小误会，但毕竟我们是多年的战友和朋友，自然欢迎你回到阿狸这个家庭，但雅虎和软银可就未必，你做的那些事，他们还没有原谅你。”蔡崇鑫一脸为难。

“你们同意了，剩下的只要争取雅虎或者软银其中一个同意，就可以了嘛。”

鹿云不以为然道：“孙正义那边，我会像现在一样，给他一个可以接受的条件。”

“这……”

蔡崇鑫心头一沉，既对滴滴的投资垂涎三尺，又对鹿云的回归充满忌惮和警惕。

“孙正义会答应？”

孙彤雨顿时感到紧张不安。

“那就是我和他之间的事了。”

鹿云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膝盖。

霓虹的传统艺能，不就是没有下跪说声“红豆泥斯尼马赛”，解决不了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