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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官失序(83)
作者:韩骨 阅读记录
所以郑元上场时候的害怕是真真切切的。
“鹅大爷,我真的没有恶意,借个路借个路。”郑元甚至双手合十,拜了几拜,闭着气朝院子里面慢慢地挪。
大白鹅步履缓慢,优哉游哉,突然察觉有股生人气息,它机警优雅地扭出S线条,圆溜溜的眼睛迅敏地捕捉到企图潜入的郑元。
郑元僵在原地,扯起嘴角:“H……嗨?”
“嘎嘎——嘎嘎!”
“啊啊啊啊啊!!!鹅大爷你饶了我吧!!”
郑元拔腿就跑,大白鹅跟在后面穷追不舍,摄像师傅在一旁抱着机器跟拍,也不好过。
其余工作人员倒是笑得前仰后合,还有拿出手机拍照录视频留念的。
郑元余光感受着众多举起的手机,一时之间心里哗哗流泪。人心不古,一朝被鹅追,十年成笑柄啊!
他绕场跑了快一圈,一路逃难至临时化妆室,孙博弘在里面补妆,蛋蛋就趴在门外和草团子玩。
“嘎嘎!嘎嘎嘎!”
蛋蛋扒拉草团子的爪子停住,耳朵竖起,听到了危机来源,迅速起身做出战斗准备姿势。
“汪汪!”
“蛋蛋别吵,看到什……么……”孙博弘拉住牵引绳,一抬头,一人一鹅飞速朝他奔来,像两枚高速行进的炮弹。
“你……”
“跑啊啊啊!”
大白鹅骁勇善战,一点没因为加入的一人一狗退避其后。
“嘎嘎嘎!!”
“汪呜……呜呜呜汪汪汪!”
“啊啊啊!姜深是吧,你上哪惹来宋阿婆家的白大鬼!”
“意外意外!汤医生,你也怕鹅啊?哎你这腿脚好了不少啊!”
“笑个山鬼!瘸了不是断了!你小时候被鹅追着咬你也怕!”
“一鹅之交,一鹅之交,我们也算是熟人啦!走访的事……”
“滚蛋!”
大白鹅最终被寨民一个绳套子拴住了命运的脖颈,被抱起来时还朝直喘气的孙博弘和郑元“嘎”了两声。
剧组笑成一团,除了摄像碍于工作不能动弹,从灯光师到总导演廖嘉宇,都弯着腰半天没说出完整的话来。
贺执在一旁也弯起了眼睛。
孙博弘是替身演员,踏实沉稳,演技还算合格,但这一场临时演出他演得很精彩。
演员被鹅追是事故,剧中人物被人追确实亮点。
阴沉的土医被一只大白鹅逼得瘸着腿跑路,身上裹着的一层郁郁寡欢陡然消失,成为寨子里一抹欢声笑语。
“CUT!很不错。都整理下情绪,平烨烛准备好了吗?”周沉拿着喇叭,看向贺执。
贺执手里拿着卷起的剧本遮盖在嘴唇前,狭长的眼睛弯起,露出清浅的笑意和一丝丝……艳羡。
听见问话,那丝笑意很快消失,变作平烨烛。
“随时可以。”
“五分钟后下一场。”周沉收起目光,心却似乎没能回来。
***
平烨烛手里收拾着各式赶尸的工具,等来外出采风的姜深。姜深脸蛋通红,头发乍起,夹杂着几根草叶,上气不接下气。
“呼……呼……我回来啦!”
“干什么去了?”
“斗鹅!”
姜深嘿嘿一笑拽着平烨烛,拿起摄像机献宝一样给他看拍到的素材。
平烨烛的眼睛没落在摄像机上,而是锁在姜深灰扑扑,却满是笑容的脸上。
他手指僵硬,有些发愣。
如果这样的人能够一直,一直,留在大山……
不,在大山里,会枯萎。
贺执缓慢地眨眼,察觉到心底顺势而生的浓重情绪。贺执不会对郑元动心,但是平烨烛却在此刻更加深陷名为“姜深”的爱河。
“烨烛?烨烛?!发什么愣呢!是不是……我拍得不好……”
“没有,很好。”他终于完整且耐心地看完了杂乱的素材,嘴角挂着淡淡的笑容。
“等我回去整理好,一定把这些都寄给你。你可要记得去镇上拿包裹啊。”
“嗯。”贺执应了一声,心里陡然砸了块石头。
对,他要回去。
对,除了这漫山清风,和无处可归的枯骨,他什么都抓不到。
就和……就和什么一样?
贺执一时愣神,他似乎捉到了熟悉的声音,沉闷、平稳、压抑。
那有些像周沉。
“那我先去睡啦!”
跳跃饱满的声音逐渐远离,平息。贺执,亦或是平烨烛,打开床下尘封太久的抽屉,拿出老旧泛黄的笔记本。好看的字迹写了满页,那是一份久远的电话簿。
他沉思良久,还是在老邮差的电话上标了个星号。
作者有话说:
贺执开窍ing
大鹅:永远的战斗机(墨镜
第110章
“CUT!”
拍摄结束,郑元从床上翻身而起,打破了唯美构图。
“小郑啊。”
“曾姐?”
“你一定笔直笔直的。”
“啊?”
郑元不明觉厉,这才发现曾琳和一众服装道具化妆师姐妹们眼角含泪,神色戚戚。
姜深和平烨烛之间的感情是一阵朦胧的风,点到即止,命中注定的错过反而令人唏嘘。
没等曾琳点拨迷津,廖嘉宇已经敲着拐杖,把郑元往自己身边带:“没到姜深开窍的时候呢!把小郑状态破了,我让小周关门放狗啊!”
曾琳立刻抬手投降,嘴里念着:“担不起担不起,谁敢惹廖导您的千里马啊!”
郑元支吾两声,被廖嘉宇以讲戏的名头迅速带离是非之地。
贺执停留在原地,手里依旧攥着发黄的电话簿。
剧组的赞赏、感叹、失落等感情都未能进入他的耳朵与思绪,因为他抓到了藏匿在剧本中,属于周沉的一抹影子。
只是那影子太飘忽不定,再想细看时,已烟消云散。
“回神。”周沉左手握着喇叭垂在身侧,站在贺执前方,挡住所有照射进来的光。
熟悉的声音刺入脑海,贺执眨了眨眼,深吸一口气又吐出。
“这场状态很好。”周沉说。
贺执放下电话簿的动作一顿,抬头看向周沉。
垂下的睫毛遮盖住他大部分的情绪,周沉的身形依旧清瘦骨感,寨子里几只肥羊没能喂出来一斤肉。光从他身后后而来,如同食甚时漆黑一片的太阳。
贺执知道,周沉有所察觉。
贺执的演技上不了台面,哪怕是廖嘉宇都只能夸他一句鬼才:鬼在没有根基,出奇不意;鬼在飘忽不定,全凭心态。
每场戏拍摄前,贺执总要去找周沉开小灶,听他讲戏。今天这场,贺执没有和周沉沟通过,发挥却如此好,周沉自然能察觉到是有什么别的东西启发了贺执。
可贺执只抓到了影子,手里能握住的筹码离摊牌还相差甚远。
“耳濡目染,周导廖导教得好。”他勾起两边嘴角,弧度却没多大,看起来有些冷淡。于是他匆匆收起笑容,“周导还有什么事?没有的话我先回去休息了。”
周沉紧抿着嘴,牢牢盯着贺执,半晌从鼻间挤出一个沉闷的“嗯”来。
贺执仓皇而逃。
萧正阳的戏份不剩多少,只差几场戏后跳出来当个恶人。于是他在躺椅上优哉游哉地看戏,看完了场里演的,又看场外真实发生的。
直到一方主角步履慌张地离开,他才直起身,朝他明显心情不好的病人喊:“人跑咯,周导!”
他又指指自己的太阳穴:“这里还不清楚?药没了小心毒发身亡啊!”
周沉沉默而回,眼皮都不带抬一下,显然注意力不在眼前张牙舞爪的心理医生身上。
“又不说话。”萧正阳习以为常,用脚勾来一只小马扎,发出邀约,“坐吗?很久没以心理医生的身份和你聊过了。”
周沉沉默片刻,把喇叭放在马扎上:“明天记得带来。”
“……”
萧正阳抓起喇叭,照着踱步离去的龟毛病人大喊:“有病不看,肠穿肚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