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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欲照射条码,见这三本,分别是:「艳色浮世绘末篇」
「浮世绘之魅惑」
「春意画册」
他问:「那一本比较好看?请由纪小子姐指教。我不大晓得。」
又是这个顽皮的今井勇行。
他大概倘佯良久,又窥看我名牌。我不答。脸发烧。
他手指打圈,随便挑了一本。皆是男女秘戏,且无遮掩涂黑。我板着脸:「谢谢,四千一百二十元。」
他强调:「为了在六号柜台付款,从买“艺术书”!」
岩本正博过来护我。问是何事?
他只好道:「再见。」
「喂,」我喊住:「不要勉强自己买贵价的画册。」
「知道!」他道:「明白!」
及后三天,无影无踪。
太听话。不买书,人也不来。
正博关心我:「由纪子,你功课忙吗?看来很累。」
又送我一个苹果。我没有吃,搁在背包。它上面有阳光照晒不到的“福”字影。
又过了二天,又过五天。……
某夜,书店九时关店,我们收拾一切,九时半下班。在一出口,见今井勇行。
他忙问:「星期三书店不营业吗?昨夜我来见到关上门。」
「是。每月第三个星期三是定休日。」
「好,」他点头:「我可与同事对调,选星期三定休,跟你配合。」
「为什么?」
「请当我女友,同我交往,好吗?」他不容我考虑:「拜托你了由纪子小姐?」
这个出口,正在“地藏横丁”。供北向地藏尊。我们路过,有人拍手祷告。
高悬并列的的纸灯笼,发出红光。
我们由尽处往前走。此是大阪最短的一条横丁。
回想起来,真是天意茫茫。
冥冥中皆有注定,不可逃避。
勇行领我到他同住室友屋良克也工作处,是元禄回转寿司店。勇行喜不自胜,目的是把我介绍给他朋友知悉。很骄傲:「这是你们提过的,在纪伊国书屋工作的早川由纪子。她是我女友。」
屋良克也有羡慕神情。我亦很骄傲。
勇行特殊口味,能吃,连尽十五蝶。我要了心爱的云丹,及贝割大根,即大根尚未成长,把苗摘下。微辛。
离开阪急东通商店街,到“大东洋”弹子房玩了一阵,又逛了一阵。最后在电车站依依分手。不用他送。我需要时间在回程中想一想。
在十二时半,回家以后,即接到他的问候电话。又谈了约一小时。幸好妈妈已酣睡。
我知我遭殃!
深秋一个星期四。我自课室外望,天上起了鳞云。又似鲭鱼背上的斑点。我正在做着翻译。
四时下课,没到上班时间。勇行来电,他生病看医生。
我想陪他看医生。他力拒无效。
坐电车去。他住十三。——这不是他父母家,因父母各自有另一个家庭。
十三似远,距我处隔了淀川,彼此在两岸。其实又近,坐电车去,过河便是。
在医务所,才知勇行不勇,极怕注射。老在哀求:「医生,可否不注射?你可加重药,或给我苦药。」
「不,重感冒还是一针准见效。」
「真的不愿……」
不肯就范。
医生训斥:「你做食店,卫生重要,必须痊愈才可上班。」
又望向我:「在女朋友面前要坚强。」
「好!」今井勇行无奈点头。带恐惧:「不要太用力!」
我握紧他的手。送上战场:「不要怕苦,不怕痛,只怕注射。」
又说:「很饿,吃饭送药。」
我们到了一家“卵料理”。餐厅门外是一个大大的蛋头人,店中食物全以鸡蛋为主角。装饰亦是黄跟白。各人开口闭口,均是“他妈”、“他妈”的。卖奄列饭、蛋炒饭、蛋焗饭、半生熟蛋、蛋面、蛋汤、蛋沙津、汉堡牛肉蛋……,还有黄澄澄的蛋冰激凌。
我不许他吃炒饭。他道:「不要紧,蛋没有生命,蛋是素食。」
「但感冒是不能吃油的。」我为他点了汤面:「你回家好好睡一觉。今天和明天都不要找我。」
他连吃两碗,方满足一笑:「由纪子,你知道吗?我大睡之后醒来,单眼皮会变成双眼皮的。你来看吗?」
「我不来,只有妖怪才这样。」
不知如何,我还是坐电车,过淀川,上班去。我的藉口是不愿迟到。
——但有些事情,是无可避免的。
我实在没有这力气……
我和勇行共渡第一个圣诞。在前一日,我们到鸡波、道顿堀、心斋桥玩。
念高校时,我常与同学来法善寺横丁吃红豆汤。那是有名的“夫妇善哉”。他们的红豆汤,豆子颗粒大,不太甜,而且有块黏黏的糯米糕,每客才五百元,还有一小碟盐昆布。即使在节日,亦无休。
电影还没开场,我们四处闲逛。
「快来看,这里有家侦探社——」
我们上前,只见招牌立在大楼门外:「初恋情人侦探社」
还有“802”号门牌。
那是一家奇特的侦探社呀。
正研究着,一个女孩推门出来。
我几乎认不出她来。
她染了紫红色的头发,还穿了眉环。一身灿烂。
打个照面,她本来没反应。还是我先把她唤住了:「千裕?——田岛千裕?」
也许她早已认得我。比起来,我倒是没什么变化。
「由纪子!」
——时我先把她唤住的。
千裕是我高校同学,当然也来过吃红豆汤。她还没有毕业便退学了。因为有一次警察上来学校,带她回去做证人。继父强奸了她。自此,她不肯再上课。
千裕是女生中相当妩媚的一位。她的妈妈租了五台自动贩卖机,每天来回把饮品、香烟等货物,送去补给。全靠继父有“背景”,没有人欺负。大家没有通音讯。
她生怕同学误会,也很强调:「我与他们没什么。他们寂寞,找个女孩陪着喝咖啡,聊聊天,还吃顿晚饭,唱卡拉OK.他们只想人了解,谈谈话。」
当她出去同男人聊天时,我们忙着考试。——也许,真有点看不起她。她也看不起自己,否则不会那么强调。
「千裕你来光顾他们吗?」
她爽直地一笑:「真不便宜!着手便付料金四万五千元,若成功了,又得付四万元。」
「你一定要把初恋找回来吗?」
「当然,我把姓名、外貌特征和他从前住址都提供了,一星期后侦探社会给我初步报告。——隐藏的初恋只有一个,能用钱给我找回来,我情愿付钱。」
「但我们都没听你说过的。」
「如果当初我知道,还用找吗?」千裕耸耸肩:「失去了才不惜一切要得回。可惜我不清楚他搬到哪儿去。——不过,是我先躲他的。」
她又道:「如果跑到北海道,这交通费是我负责。唉呀。」
「祝你幸运,千裕。」
她给我一张有玫瑰香味的卡片。只有名字和电话。她看着我和勇行:「不必拜托侦探社才是最幸运的!」
她又问:「罔田老师好吗?」
我说:「她还在教高班英语。」
她笑:「什么变化都没有的人,也是最幸运。」
——罔田老师称赞过千裕说英语的能力好。所以后来她可流利的与外国男人“交朋友”。变化的,是说话的内容和对象。似乎有点唏嘘了。
千裕道别后,勇行道:「日后你不用聘侦探社来找我,我也不用找你。我们不会失散。别浪费金钱。」
我说:「哼,你才不是我的初恋!」
「不!」勇行忙装着生气:「这样不公平!你是说谎吗?」
我是说谎。但他亦说谎。
圣诞节人人都玩的很疯狂。我们跳了一整个晚上的舞,还喝了三杯酒。
他教我把食盐洒在手背上,然后仰头一喝,那杯墨西哥龙舌兰还没到达我的胃之前,马上舔盐花,不怕烈。最好还吃一片青柠檬。我照喝了,怎么不烈?这是种仙人掌做得酒,就如带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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