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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州国妖艳——川岛芳子(8)



师哥道:

“这箱是戏衣,小也禁!”

“得——令!”他还拉腔呢。

芳子见他两道浓眉,眼神清朗,一脸朝气。久未见过这般纯真好动的小伙子,仿如刚出集的小鹰,充满活力,振动翅膀。飞,还是飞不了的,很嫩,才二十出头吧。

忽地,一个瘪三欺芳子姑娘家,又单身站着,举目无亲似的,乘势把她的皮包一把抢走。

芳子一怔,正待大喊。

那瘪三已经飞跑,他把那小伙子撞倒,戏箱翻跌,漏出袍甲戏衣,一地都是。

咦,一个弱女子竟为歹人所乘,他像个英雄似的一跃上了三轮车向前追上去。

车子当然比人快,他马上追上对方,一追一逃,一番搏斗,连码头的几辆人力车也撞个人仰马翻。

那瘪三身手怎么及他?几个回合,就把皮包给夺回来。

他把原物递还芳子,挺殷勤的。

这位身穿洋装的小姐,打扮得很清秀,个子也娇小,恐怕受惊了吧?

“小姐,木用怕,你瞧瞧数目对不对?”

芳子把皮包打开,拎出一叠钞票,她的家当都在里头了——全是日元。

小伙子一见,抓抓头皮:

“吓?是日本人呀?”

没来由的,当下有点失望。日本人!

但他以有限的日语,跟她道:

“沙晴啦哪!沙晴啦哪!”

芳子把皮包闭上,微笑:

“谢谢你。”

他一听,竟又大喜,喜形于色:

““吓?真好!原来是同胞!”

他又抓抓头皮,希望继续谈下去,有什么话题呢?

“小姐咂,你是来上海打天下的?我也是呀,我那边厢,师哥们见他见义勇为太过分了,物归原主便了,犹在磨蹭老半天。便在远处大声唤他:

“阿福!阿福!贼抓了,还不快来干活?英雄难过美人关呀?”

他一听师哥们唤他小名,浑身不自在。

窘极了,木是因着“英雄难过美人关”,而是“阿福”。他讪讪地道:

“你没听见?”

“听见了。”

“呕,唤‘阿福’,还真挺土气的。不过——我可是有艺名的!”

芳子微笑,这人真是耿直可爱。

他不知道自己是谁,有眼不识泰山,所以中间完全没有功过,不会互相利用。这感觉很奇怪:是人与人之间,简单的往还。

“谢谢你,那可福’!”她强调,“再见。”

这是乱世,人与人,分手之后许没机会再见了,不过是萍水相逢吧。

她不太热情,但礼貌地转身走了。

这小伙子,一壁暗骂师哥们:

“狗嘴!看我不接你们!”

一壁却不得不由她走了:

“小姐——”

芳子回头望他一下。

他非常率真地祝福:

“记住了一守得云开见月明’呀!”

“好,大家都一样!”

她这番是头也不回地上路了。

他耳畔犹有师哥们的怪叫嘲笑:

“哎晴,这小子,睡歪枕头想偏心!”

他不在意,只有点惆怅,小姐已失去踪影了。——她是来寻亲?抑或来找工作?抑或,……?

在上海打天下,真是谈何容易呢?

上海跟中国任何大城市都不同。

它特别摩登,特别罪恶,特别黑暗,特别放荡

什么都有:豪华饭店、酒家、夜总会、跳舞厅、戏院、百货公司、回力球场、跑马厅、脱衣舞场、鸦片烟馆、妓院、高级住宅区、花园……背面是陋巷和饿浮,为了生活而出卖灵魂肉体自尊青春气力的男人和女人。

租界是外国人的天堂。黄浦公园入口处有“华人与狗不得入内”的告示牌。

但上海是个“魔都”,——不但革命精英在上海建立据点,各国、各界,特别是军政界的要人,都集中此地。所以它是“魔女”的机会。

三井物产株式会社,举行了一个舞会。

芳子找到目标了。

华尔兹是靡靡之音。

在盛大的舞会中,宾客都是日本上流社会的名人。“三井物产”,是三井财团对中国进行经济侵略的机构之一,在上海,成立了甘多年。每年一度欢宴,军政界要人都会出席——尤其是今年。

他们对中国的侵略,不止经济上了……

芳子第一次亮相,是一个艳装女郎。她的舞姿精彩极了,鲜妍的舞衣在场中飞旋着,一众瞩目,身畔围绕着俊男,她换着舞伴,一个又一个……

是华尔兹。显示了一定程度的,身体上的吸引。

水晶灯层层叠叠,如颤动的流苏,辉煌地映照着女人。

女人的目标是宇野骏吉。

她打听过他了:

宇野骏吉是日本驻上海公使馆北支派遣军司令,权重一时的特务头子。

她在眼角瞥到他。

五十多岁了吧,看来只像四十,精壮之年。个子颇伟岸,眉目之间,隐藏着霸道。头发修剪得很短。硬。穿洋装的日本男人,摩登、适体。他有时仰天纵声大笑,对方有被玩弄于股掌之上的寒意。

芳子转身过来,有意无意地,在他面前经过,一言木发,看他一眼。

他也不动声色,只是盯着她。

二人未曾共舞。却交了手。

当他正欲开口寒暄时,她已飘然换上另一个舞伴去了。

然后,麦克风宣布了:

“各位先生,各位女士,今晚‘华尔兹皇后’的得主是……川岛芳子小姐!”

大家热烈地鼓掌。

但,没有人上台去领这个奖。

川岛芳子不知去向。

宇野骏吉摇晃着杯中晶莹透明晓用色的美酒。微微地抬眼,不着痕迹搜索一遍。

一直到晚宴完毕。

他若有所失,不过依旧仰天纵声大笑,与同寅欢聚。

第二天,他正理首桌上的文件时。

一下叩门声。

宇野骏吉抬头:是她!

事前没有任何招呼,不经任何通传,一个女人,退自来到司令部。她一进来,便坐在他对面。

昨天的她穿洋装,今天,却一身中国旗袍,是截然不同的味道——中国女人的婉约风情,深藏贴身缝制的一层布料中。

他也打听过她了:

“芳子小姐,昨晚怎么半途失踪了。”

芳子笑:

“应该出现的时候我还是大出现的。”

宇野骏吉也笑:

“有点意外。”

又朝她联映眼睛:

“受宠若惊。”

“难道我出现得不对么?”

宇野骏吉站起来,走向酒柜,取出一瓶星白兰地:

“得好好招呼才是。——要茶抑或酒?”

他已经在倒酒了。

芳子微微地抬起下领,挑衅地:

“要你——宇野先生,当我的‘保家’!”

不卑不亢,眼角漾了笑意。

她对镜试了各式各样的笑意,一种一种地试着来,然后在适当时机使用。今天使用这一种。

“有人欺负你吗?”

“没有。”她道,“不过不想太多不知所谓的男人来纠缠啦。你知道,入的时间很宝贵。尤其是女人。”

宇野骏吉失笑:

“女人倒是多了这门子的烦恼,尤其是芳子小姐,‘格格’的身份是你的本钱哪!”

“叫我‘芳子’。”她煞有介事地,‘哦打算叫你‘干爹’呢。”

当二人周旋时,芳子很含蓄地、自信地动用她的“本钱”,即使她唤他“干爹”时,也是一点尊敬的意思也没有。

他只说:

“可以拒绝么?——父亲跟女儿之间,稍作过分,已经是乱伦了!”

芳子嗔道:

“什么乱伦’?这种话也好意思出口?”

宇野骏吉哈哈狂笑。

芳子白他一眼。

“只跳个舞就好了。”

“哈哈哈!”

他是个阴险而奸诈的人,她不会不知道。但他精明、掌握权势。——她迷恋的,是这些,她要男人的权势作自己的肥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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