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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电筒错手一关。肥强已吓得颤抖,完全使不出力气……
只感到整个颈背阵阵凉意,不敢乱动。在那儿调匀呼吸。
——为了真相,以免失威,勉定心神再把小电筒开了。啪!
咦,那「人」不见了。肥强自瑟缩中硬着头皮左右一瞥,没有任何影踪。探身饭桌外,四下依旧漆黑而死寂。叉烧他们呢——一定是在两间大房中穿梭「捉鬼」。果然,他在光芒一闪间见到他们。
他们!
带头的是「天师」。每抓到一个「人」,听到一声「人」,拍拍他示意收归旗下排龙尾。
这条人龙好长——
不能数也不易数。原本只得五个「人」,不知何时开始,一个搭一个,一个搭一个,……也不知何处跑来,恋栈一下做「人」是多么自由快活的非我族类,这个迷藏,叫藏着的异物,忍不住出来了。游戏在进行中,「天师」迷茫地摸索着……
肥强见此情此景,正想大喊,人龙中有几个,蓦地转过头来朝他:「sh——」示意噤声。这几个,大衣口袋或裤袋中,都有一根没点燃的白蜡烛!在静夜中,那白色格外眩目。肥强恐惧得像被电钻钻进头盖骨,一身冷汗淋漓,目瞪口呆。
「铃——」
闹钟突然惊天动地般响起来。
足足等了一世纪似的十分钟过去了。
这突如其来的闹响,令混身哆嗦的肥强尿了一裤子。
「天师」失败了:他捉不到「鬼」。「鬼」赢了彩池中一张百元钞票。
——但肥强并无半点喜色。
灯亮了,大放光明。肥强半句话也不敢说,半句话也不敢问,他只是虚弱地一个劲儿道:
「不玩了!不玩了!以后也不玩了!」
叉烧见状道:
「算了,不玩了。累了休息吧。」
外面风雨交加,大家也许真的累了,渐渐睡得七歪八倒。只有肥强,僵硬熬到天亮。八号风球一下,赶忙上船离开。有人见到他湿漉漉带尿臭的裤子,面面相觑,没说什么。
之后,肥强一直病到今天。
香港秋季总是刮台风,一个月两三回。肥强脱发的情况刚好转,但瘦掉的十磅始终无法上去,几乎没资格唤「肥」强。
又是一个台风袭港之夜。爸妈和大姊都已上床。全屋仍亮着灯,开着电视,好让失眠已久的肥强安心点。
静夜,门铃陡地响了,肥强整个身子一弹——
哦原来叉烧来探望他。八号风球下的电视新闻,总有棚架倒塌或交通意外。风雨中来客,实在很有心。叉烧聊了一阵,有点依依不舍,嘴里说着:
「肥强,我走了,一场老友,你好好保重!再见。」
却没有离去之意。几番欲言又止。肥强问:
「叉烧,你大人大姐,怎么吞吞吐吐?」
「怕吓着你——」
「不怕啦。」肥强道:「灯光火着,又有你陪。」
「度假屋那晚,你记得吗?」叉烧喃喃自语,如含着一嘴泥:「我很后悔,我真不该建议玩这个捉迷藏的……」
既已是一个没人敢玩的游戏,既已是失传的「天师捉鬼」,一定有它的因由——为什么我们要玩?祸福无门,惟人自招。
那个晚上,抽到「天师」的叉烧,他数着数着,心知肚明,「来客」愈来愈多,深感身后人龙的莫测,一直不敢说破,怕吓着老友,更怕吓着自己。只等十分钟过去,神秘游戏结束。
不过游戏并未结束。
叉烧思潮起伏。肥强听得发言,心知他一定也遇上不该遇的「东西」了。有人说了,他恐惧郁闷的心防也打破,肥强自我释放:
「我见到的『东西』,手中都拿着一根——」
「是不是这个?」叉烧从他口袋中掏出来:一根相同的——白——蜡——烛!
即使家中光亮如同白昼,窗外雷声一响,急电一闪间,他看脸容苍白木无表情,但半身伤得鲜血淋漓的叉烧。肥强全身汗毛直竖,魂不附体,只听得叉烧惨笑:
「我不想做天师,更不想做鬼。我多希望自己是人!」
老虎洞迷香
在北京王府井商业区的名牌球鞋店门外,一个剃平头看来相当惹嫌的小胖子在撒野:
「我要!我就要耐克!」
爸爸妈妈在哄:
「你去年买的阿迪达斯也是名牌,好几百块呢,多登样--」
「不!」小胖子朱锦标跺足:「这双已经破了,也不流行了,我不依。你看你看!」
身边还有他二姨。二姨交了个香港男朋友。这天一家子在「全聚德」吃过一顿填鸭,逛逛王府井。小胖子觑准机会,非要讹一双新球鞋。偷偷用刀子划了一道。
他是新中国「一孩政策」的小霸王,大部份人家只生一个,宠到不行。这勾当明明被识破。
「不给小爷买,我回家!」大吵。
在外人跟前,为了面子,也为了讨小孩欢心,结果进去挑选。
朱小胖奸计得逞,得意洋洋翻小白眼:
「匡域不中意,彪马不中意,我要最新款耐克。」
他盯Nike那横冷宰人的一字眉商标:
「周明亮也想要,我要比他早。」
二姨的男朋友掏出信用卡。朱爸爸连忙推辞,坚持付钞。这小孩是有点横行霸道不讨喜没礼貌,可儿子是自家的好,还是顺他意--到了一种「奴隶」的程度。朱小胖益发张狂。
「好了好了,宝宝,」妈妈拥她那宝贝的说谎专家:「包好后拎。就会使诈。」
妈妈没半点不好意思。还一脸溺爱:
「闹得呢……声音那么响亮怎不参加合唱团?」
朱小胖得宠不收手:
「那旧的破了又不合脚,穿得不舒服,扔掉好了。」
当场换上新球鞋,一蹦一跳出门。去年的阿迪达斯就不顾了。
二姨的男朋友小林摇摇头,算是见识过。咦?他日自己的孩子会宠成这样么?真受不了。
这小胖个子不逊他妈,猪一样。
球鞋店的店员和顾客人人瞧不顺眼,恨不得上前给一顿毒打教训--可那是人家的心肝宝贝,没辙。
「买好了,乖乖的跟我们逛故宫去。」爸妈又向香港来客小林道:「你以前没来过吧,真不巧,最近太和殿三百年来首次闭门大修。迎奥运嘛。」
二姨笑:
「来了也逛一下吧,其他宫殿都开放。快走,四点半得关门了。」
一行人走到地铁站。小朱又跺足
--新球鞋,有力量:
「不坐地铁啦,打的吧。肚子撑得很,走不动。」
「计程车不能停在长安大街,得从北面神武门进去啊。」
「不管了。」他嘟哝:「打的打的!」
--北京人要是觉这个人讨厌,没教养,常用非常有趣的形容词。身边一些路人瞅这不过七八岁,小学才二年级的平头小胖子,都这样评价:
「谁家小孩?『猪不啃,狗不叼』的。」
猪又脏又丑,食性很杂,荤素不择,凡是人能吃的,牠都吃;人不能吃的,牠照样津津有味大嚼果腹,还发出贪婪咀嚼响声。狗呢,更厉害,连大便也舔得干干净净,「狗改不了吃屎」
--所以「猪不啃狗不叼」的地步,比屎还臭,该多惹嫌!
大人们还有兴致大谈:
「去看看皇帝的生活。」
小胖子不屑:
「哼!皇帝?我就是!」
那嘴脸,简直放进动物园中当怪兽展览,还可收门票。
虽然故宫大修,到处是施工禁地,闲人免进。太和殿外悬了一幅巨大的喷绘彩画,聊作弥补。游客有点失望、生气,但千里迢迢而来的人,还是络绎不绝。这天是假期,中外游客都在这总面积七十二万平方米的宫殿组群徜徉。
朱小胖忽自干清宫外人丛中,见到同学锺宁宁。他充满妒意视若无睹。妈妈们当然认得,打招呼:
「哎真巧,你也带宁宁来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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