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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青春期的诗(5)



「哪有人会一个人去看电影?」阿菁板着睑质问,晃晃手上的枪。

「我就会。」我瞪着那把彻底被滥用的警枪,说:「总之这些都是常识,两个人生活一定会比一个人还不自由,靠,我是搞创作的耶,被管来管去我受不了。」

「对,没错。不过我不搞创作,我光卖车也不想被管来管去的。」西瓜懊恼地说:「当初没带套真的是超白痴,早知道我满十八岁那年就去动手术把输精管焊死。」

阿菁没好气地将警枪对回西瓜,说:「我又没问你。」

「那你呢?」我用筷子夹起一个汤圆,丢向阿菁。

「我怎样?」阿菁又将警枪对准了我。

「你自己干嘛不结婚啊,都三十岁了,女生的时间跟男生的时间,在人生上的意义……不一样喔。」我步步逼近:「是不是你太恰了,根本找不到男人娶你?」

「结婚又不是我的梦想。」阿菁想都没想就说。

「是喔,那你的梦想是什么?」正在挖第六盒冰淇淋的肥仔龙问。

「我的梦想是要当一个警察。」阿菁得意地说,一副梦想实现的样子。

一瞬间,我脱口而出:「放屁。你的梦想是结婚!」

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阿菁瞪大眼睛,一个字一个字说清楚:「绝、对、不、可、能。」

「就是,你的梦想就是结婚,哈哈!」我不知哪来的自信。

「乱讲什么?把身份证拿出来,驾照跟健保卡通通放在桌上!」阿菁怒道。

「你发什么疯啊?」西瓜白了她一眼。

但阿菁显然是失控了,又是一个把乌龙茶喝到醉的笨蛋。

「你也一样,快点!我现在怀疑你们……涉嫌用麦当劳折价券充当礼金,把身份证跟驾照都放在桌上,还有健保卡!」阿菁气到脸都红了。

突然,森弘肩膀上的铁铲斜斜晃了一下。

我忽然想起一件很厉害的往事。

「对了!」我指着那把铁铲。

大家看向我这边,连枪也对准了我。

「记不记得,毕业典礼前一天晚上,我们在!」我故意把话说一半。

「?」肥仔龙皱起眉。

「毕业典礼……」西瓜也瞇起了眼睛。

森弘愣了一下,说:「啊!我们在学校后面挖了一个洞!」

我看着森弘肩膀上的铁铲,这一把大铁铲似乎就是当年的那一把。

「挖洞?毕业典礼?好像有那么一回事……啊,对啊,那天晚上我们挖得很累啊!」肥仔龙恍然大悟。

西瓜也跟着点头:「好像,好像……」

「什么好像!」阿菁不晓得在抓狂什么,枪口扫过我们一遍,尖叫:「竟敢说得好像全部都忘光光一样,你们那天晚上根本就是大变态好不好!我会当警察,全都是因为想把你们这些大变态统统抓起来!身份证!驾照!健保卡!」

西瓜终于怒了,用力拍桌:「白痴,把枪收起来!」

阿菁更怒:「身份证!驾照!健保卡!」

我用力拍桌:「不要拿枪对人啦!」

碰!

时间停在每个人呆滞的表情上。

阿菁手中的枪微微颤抖,枪口冒着焦烟。

桌上的大罐乌龙茶烧出了两个弹孔,褐色的茶液汩汩流出。

正在散场的婚礼顿时鸦雀无声,所有宾客呆呆地看向这里,就连在门口发喜糖的于筱薇跟新郎也目瞪口呆地看着我们这一桌。

我斜眼看着身后的墙壁,后面的墙板碎开约一个拳头大小,石灰落下。

「……」阿菁惨白着脸,慢慢放下该死的警枪。

碰!

当机立断,我拉炮,彩带在半空中缓缓落下。

碰!

西瓜也跟着若无其事地拉炮,肥仔龙也笨手笨脚拿起桌上的纸炮一拉,森弘也跟着慌慌张张地纸炮。而阿菁则头低低,不敢看向任何人。

一阵窃窃私语的骚动,婚礼瞬间又恢复了正常。

「干,你刚刚差点打中我!」我瞪着头低到快埋到桌下的阿菁。

事实上,那颗子弹在爆掉乌龙茶后,还真的擦过我的左手臂,将我的班尼顿T恤烧出一条黑色卷边的开口。我左手臂上的皮肤红肿起来,有些剌痛。

「我还以为枪里没子弹,想不到你真的疯了。白痴。」西瓜不断摇头。

「……」阿菁全身发抖,额头都快顶到桌子了。

「喂,阿菁。」少了根筋的森弘,兀自拿着驾照跟健保卡刮着阿菁的肩膀,挨过去说:「我身份证忘了带,拿去。」

不过,这惊天霹雳的一枪彻底唤起了我们的记忆。

高中毕业典礼前一天,学校还是没有放过我们,为了步步逼近的联考,所有应届毕业生还是集体留校辅导,先花四堂课写考卷,再用四堂课检讨。

放学后我们这几个死堂依旧心浮气躁,不想就这么回家,可也不想再去补习班参加晚间冲刺什么鬼的。

于是,我们在学校最后一栋教室后面,相思林里,找了一棵看起来意志力很坚强的大树。

本来我们只是想将彼此的名字刻在树上,当作是友谊的见证。

但……

婚礼上,每个人的眼中都开始出现大家过去的模样。

「陈国星说这样不但没公德心,而且没创意,说什么要在树下挖一个洞,把大家共同的秘密埋进去。」肥仔龙挖得满口冰淇淋,啧啧说道:「那天我们挖到几点?还每个人先回家再带铲子出来集合咧,最后只有森弘真的有带来的样子。」

「我记得,那是因为你看了一本烂小说……」森弘看着我。

「忘了作者是谁,不过书名我没有忘,叫『沉睡的友谊』,说的是一群好朋友连手杀了一个常常虐待其中一位好友的爸爸,每个人都将自己的名字刻在尸体的脸上,然后将尸体埋在一棵大树下,当作是彼此友谊的誓约,谁告密就一起坐牢。」我一想起来,往事的每个细节都瞬间组合起来,历历在目:「本来我们是想要把那个鸡巴透顶的王教官埋起来的,但想一想年纪轻轻就去坐牢,好像也不大恰当……」

原本头低低的阿菁咬牙切齿地说:「什么不大恰当,简直就是乱来!」

西瓜用手指朝我们点着点着。

肥仔龙,森弘,阿菁,还有我,加上西瓜自己……

CHAPTER3 那些年,我们一起挖的树洞

到底挖了多久了……

一个小时?两个小时?

或许该用每个人的汗水来计算。

「可以了吧?到底我们要埋什么进去,非得挖得那么深?」森弘抱怨。

「不行,如果不挖深一点就没感觉了。来!换手!」我坚持。

「我们都是白痴。」西瓜冷冷地说。

洞越来越深,我们的兴奋也越来越少。

一开始挖洞,大家都觉得新奇有趣,抢着拿铲子插土。一、两个小时过去后,我们这些整天坐在椅子上写考卷的应届考生,全都满身大汗,谁也不想轮到当挖土的那个倒霉鬼。

「都是你们啦……如果你们每个人都有带铲子来,这个洞就不会挖那么久了啦!」森弘最有资格抱怨,因为最后只有他带了铲子来。

「白痴才真的带铲子。」西瓜冷冷地擦汗,双手叉腰:「要是连你也没有带铲子,我们就不会挖得那么辛苦了,早就回家睡觉。」

杨泽于推了推明显太大了的眼镜,说:「快点挖一挖,我还要回家念书。」

肥仔龙累得蹲在地上,将铲子高举递给阿菁。

「为什么连女生也要挖土?」阿菁恨恨地铲着土,瞪着一点也不怜香惜玉的我们抱怨:「如果于筱薇也有来,你们会让她挖土吗?」

我们异口同声说:「不会啊!」

阿菁怒得将铲子插在挖到一半的土里,向我们比了个中指。不挖了。

不挖了不起啊?

我拿起铲子,随便挖了两下,说:「要是于筱薇有来,这个洞我就一个人包下来了,而且中途绝对不擦汗,更有男子气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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