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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子在静夜中绝尘而去。
后来,她自旧报纸上看到一则新闻。一名少女在遭多人捆绑性侵犯后,被弃尸荒郊,似被车碾过残杀,死状可怖。朱婆婆不大认得字,也因记性不好,忘了地方,但死者的相片她见过,印象难忘的是半裸的尸体赤一足。
警方根据线索,追查了数月,才找到四名疑凶。但因证供有矛盾,证据不足,脸经常严打罪犯判刑极重的大法官,也束手无策,被迫把被告当庭释放。
少女沉冤未雪……
朱婆婆把白鞋子捡起,留在她木头车上——不知为何,她总是想到有一天少女会来问她取回。赤足踩在地上太冷太孤寂。
一年又过去了。
惊蛰又完了。
朱婆婆似乎功德圆满。这个晚上太累,一定睡得很沉……
10、粉红色的面包
11、樱桃青衣
唐,天宝(742-756)初年,玄宗「开元之治」盛世已过。皇上宠爱杨妃,重用外戚奸臣,政治日趋腐败。范阳、平卢、河东三镇节度使安禄山坐大,随时发动叛变。
世局纷乱,仍有渴想当官的人。
范阳有位书生,卢姓,家境贫寒,长相普通,娶妻平庸。自小饱读诗书,只望在乡众白眼中出人头地。
他到京都(西安)应举,连年不第,又无颜回家,流落在外,生活日渐窘迫。
但除了科举考试,卢生再没有其他心愿。所有书生的唯一出路,便是当个一官半职,光耀门楣。
这天傍晚,卢生骑着驴游行,百无聊赖,想到前路茫茫,今年不知能否跻身仕途?抑名落孙山,又再重复考不完的试,强度乾涩的人生?
前面有一精舍,和尚在向善信开讲,听经的僧徒很多,卢生也坐到席前。
「呵——欠——」他有点困倦。什麽也没得到过,又如何看破放下呢?这些道理真难悟。
迷糊地,算了算了,不如回去。
至精舍门口,看见一位穿着青蓝粗布衣裳的婢女,她携着一篮樱桃,在台阶下坐着。
「相公,你可尝尝这樱桃?」
樱桃又红又艳,香甜多汁,卢生与青衣一起吃得很开怀,是他近年来最自在舒适的一个黄昏。
卢生问:
「请问姐姐芳名?」
「你唤我『樱桃』吧。」
「樱桃姐姐是哪家婢女?」
「我家娘子姓卢——」
他有点诧异:
「真的?可巧我也姓卢呀。」
「是吗?」樱桃道:「娘子嫁到崔家。现在丈夫去世了,居住在城中。」
「我听爹爹说过,有个亲戚也远嫁在此,不过失去音讯。好似住在天津桥一带——」
「我们便是住水南坊那边的!」
大家印证一下,原来崔氏夫人竟是卢生的堂姑呢。
樱桃笑:
「岂有姑姑同在一个都城,侄子也不去造访问候?」
夜色侵人,卢生跟随这青衣过天津桥,进入水南坊,这处别有天地,宅门高大,甚具气派。卢生立在门下,倒有点惭愧。
青衣先进去通报。不一会,出来了四名男子。二人穿红,二人穿绿,形貌俊美。卢生更加局促。
「我们都是你姑姑的儿子,大家应是表兄弟了。」
他们相见欢谈,自我介绍——一位任户部郎中、一位任郑州司马、一位任河南功曹、一位任太常博士。皆有功名,且居高位。卢生又羡又妒,人生在世,不过是名利前程与美妻,但自己沾不上边。
「请随我们到北堂拜见娘亲吧。」
姑姑年约六十多,穿紫色衣裳。她言词高朗,十分威严。卢生有点畏惧,还不敢仰视。姑姑询问了他家里外的事,特别熟悉氏族情况。还作主张:
「我有一外甥女,姓郑,父母早已故世,孤单一人,由我妹妹抚养,长得甚有容色,也很贤淑。我就为你筹划一下婚姻大事。你同意吧?」
卢生不提糟糠。哪能反对这好安排?马上拜谢。姑姑二话不说即遣人去迎接郑氏小姐。
不一会,郑氏一家来了,乘坐车马甚考究。她们查看历书,选择良辰吉日:「後日大吉,就在那天成亲好了!」
卢生正待开口,姑姑道:
「聘礼、财物、函信、礼席等等,侄儿莫忧愁,我统统给你准备处置。你在城里有什麽亲朋戚友,都抄下姓名和住址,好让我们发喜帖。」
卢生又听话,共写了三十余家,并且把在台省及府县官员也报上了。第二天发了帖。当天晚上举行婚礼,交拜天地。姑姑主持盛事,奢侈繁华得不似人间。
翌日拜席,大会都城的贵客都赏光。拜席完毕,卢生和新娘子进入一个院子中,院中安置了屏风、帷幕、新床、被褥……,都是罕见的珍异之物。偷看妻子,年纪大约十四、五,清丽得天仙一样,不食人间烟火,卢生见了,不胜欢喜,忘了家乡眷属。
转眼之间,又到秋试的时候。
姑姑对他说:
「礼部侍郎与我有亲戚关系,你去考试,他必定尽全力来帮助你的,毋须担心。」
果然,春天登第,再应宏词科考试。姑姑又道:
「吏部侍郎与我儿子,你的表弟为同级官员,他们交情融洽,为你进一言,你必会取得高第。」
榜子一颁,卢生又登甲科,授秘书郎的官职。姑姑一力安排:
「河南尹是我的堂外甥,让他上奏授你东都畿辅县尉官职吧。」
过了几个月,皇上下诏敕令卢生为王屋县尉。之後,一直扶摇直上:——进京迁为监察、转为殿中、拜为吏部员外郎、判南曹铨毕,再任郎中之职。
三年内,他在礼部、兵部、吏部……都当上侍郎,还掌握了选拔官吏的势力,位极人臣,操升贬权,众皆巴结,他乐享逢迎,以贿款多少分配官职高低。
他从没怀疑过,姑姑何以有此大能大力,点石成金。
也没思前想後,检讨一下自己的实力、际遇和良知。
荣华富贵,名利权势,令卢生飘飘欲仙。
不经不觉,二十年过去了。
卢生有了七个儿子、三个女儿。儿女们的婚事,仕途的策划,他也一一办妥。内外孙子十人,一家热闹。
一日,家丁通报,有一蓬头垢面的妇人求见,说是他在范阳的元配,很挂念夫君,并来报告父母饥荒中的死讯——卢生才猛然省得自己出身。
他决定逃避。
乘坐尊贵的马车出游拒见。
咦,前面有一精舍,好生眼熟。
精舍内,和尚也向善信开讲,座无虚席。卢生下马内进,走上大殿,礼拜佛像,忽然昏醉过去。身畔有营营人语,摇晃着:
「施主怎麽了?」
和尚在喊他:
「你醒来吧!」
他醒了。
只见自己身穿白布衫,憔悴如故。哪有前呼後拥的官员、俯首听命的下属?哪有豪宅华衣美妻和绕膝的儿孙?岁月亦未过去。
他迷惑地在大殿上徘徊了一阵,慢慢离开。
牵驴的小童拿着帽子站在大门外,急道:
「人和驴都饿了,相公为什麽久久不出来?」
卢生问:
「现在什麽时候了?」
「天快晌午了。」
卢生用力摇摇头,正待骑上驴背。
精舍门口,仍坐着那位青衣,她仍携着一篮樱桃,甜艳如前。这会儿,她告诉身畔分尝的一位年青书生:
「你唤我『樱桃』吧。」
「樱桃姐姐是哪家婢女?」
「我家娘子姓谢——」
书生有点诧异:
「真的?可巧我也姓谢呀。」
「是吗?……」
「……」
卢生叹息着骑驴远去:
「人世间的繁华富贵,不过如此。」
(改编自宋《太平广记》卷二百八十一,一个小小的梦。)
12、槟榔西施害了我
13、《二泉映月》的叹息
14、吞噬
小鳗之所以盲,是因为「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