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大
中
小
“山王!千万不可以这么做!千万不可以这么做!你冷静下来!”法国的狼足领袖布尔迪厄大叫。
“孩子!你是我们狼族的英雄!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我爸爸惊怒。
我在做什么?我不是在当英雄。
一个以全体福祉为唯一生命目标的英雄,我没有力气去当。
我是山王,山王有他爱的朋友,有他舍命相护的友谊。我的眼界很窄,但我很清楚对自己最重要的东西,那是每一个人都不能够抛弃的真挚感情。
就在我徜徉在白光之中时,一股莫名的恨意突然聚敛在风雨中,以不可思议的惊人速度,既矛盾又突兀地在我身旁暴涨。
是你吗?
狄米特?
我双手撑天,万丈白光冲向天际,原本应该欢欣鸣叫的大地却发生痛撤心扉的呐喊。
那是你的呐喊吗?狄米特,你等等,我马上就能治愈你心中的痛楚。
白光冲上天的最高点,然后流星雨般坠落、坠落,我不顾一切将所有的力量施展出来,将白光不断自体内轰到天际,但就在我几乎快要耗竭我所有的能量时,我看见狄米特的头颅竟已碎成灰沙。
盖雅的大脚将狄米特的头颅踩破,坚定说:“山王,你不能。”
那流星坠落的白光钻进狄米特父母、以及他年幼的妹妹贝娣身体里,一道又一道,我继续燃烧我身体里每一滴的能量。慢慢的,我正在变矮,感觉手臂上的白毛像蒲公英一样随风脱落,我开始觉得寒冷,开始咳嗽,开始觉得心跳得好慢,觉得好疲倦。
四周围的声音似乎变得很刺耳,我缓缓睁开眼睛,那些疯狂的狼人居然跪在地上、抱着头恐惧地大叫,连勇悍的盖雅也捂着脸不能自己地颤抖,散落一地的兵器。
我无法理解地看着他们,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已是人类的孱弱。我的白光耗竭,荡然无存,虚弱地连十分之一个吸血鬼都杀不死。
但这些狼人为什么害怕到哭泣、恐惧到将兵器丢下?
我摇摇晃晃,依稀,好像有幽魂般的怪异颜色漂浮在整座村子里,那颜色奇异到我无法加以辨认,也许那颜色根本不存在这个世界上,那是来自黑暗的信号。
我晃晃脑袋,盯着最后一道白光撞在贝娣身上,但他们三人依旧紧闭双眼,只有贝娣身上的焦黑慢慢褪色中。
结果还是不行吗?
但我几乎要晕倒了,双脚发软。至少让我为狄米特救回他心爱的贝娣吧。
就在我默默祈祷的时候,大雨突然硬生生停止。
轰!黑压压的天空坠落大量的黑点,打在我的脸上又黏又痛。
我大吃一惊,这不是雨点啊,这些都是水蛭啊!成千上万的水蛭啊!
我打了个哆嗦,任由亿万只小水蛭从空中不断落下,而此刻疯狂的狼人陷入了歇斯底里的精神状态,他们有的蜷缩在地上不肯把头抬起来,有的拔腿狂奔,有的抱着脑袋痛哭着。
“大家镇定点!这一切都是……都是吸血鬼的巫术啊!”盖雅用刀刺进自己的大腿,勉强振奋一点精神,但恐惧早已在他的眼珠子里盘根错节。
我迷迷糊糊地站着,看着崔丝塔害怕地瑟簌在角落,我想过去拥抱她,却听见一声极为愤怒的巨响:
“不准过去!”
我的脚步不自觉地停了下来,我看见那些在村子里横冲直撞的奇异色彩慢慢被一个黑洞吸收进去,那黑洞不像是存在这个空间的魔物,那黑洞吸收所有怪异的颜色后便萎缩消失了,我正自狐疑时,狄米特那破碎的头颅突然快速拼凑成形,他那焦黑炭化的身躯却崩散成块状,然后又奇妙地重新组合,一瞬间,狄米特那肢首分离的身体恐怖地接合在一起,慢慢的,狄米特站了起来。
这是生命之术的回魂效果吗?
不可能的,这不会是生命之术带回来的狄米特!
“离崔丝塔远一点!”狄米特的声音阴森地回荡在空中,他的身体诡异地垂挂在一只无形的黑手上。
我眼神迷离地看着狄米特,他的样子有些古怪,那焦黑的皮肤被一阵风吹落,露出原本白皙的模样,他赤裸地站着,任由那些坠落的水蛭爬上他的身体,毫不以引为意。
“狄米特,你还痛吗?”我咳嗽,欣慰地说。回来就好,任何伤痛我们都会一起抚平它的,即使你真的成为吸血鬼的魔王,那也无妨。
“痛?是指这样的吗?”狄米特冷冷说道,他这样的表情我从未见过。
我低下头,抽慉,发冷。
狄米特不知道何时已经靠了过来,一只手穿过我的腹部。
我张大嘴巴,看着狄米特湛蓝的双眼慢慢溶解,陌生的绿色晶芒妖异地闪烁着。我闻着狄米特冰冷的鼻息,将我的头靠在狄米特的肩上。
然后腹部又是一阵绞痛。
“这就是你吗!你竟然带这群野兽屠戳我的家人!你!该死!”狄米特在我的耳边大吼着,他的吼声远比我腹部的痛楚更加教我崩溃。
这是什么样的仇恨啊!我的朋友竟然毫不犹豫对我如此咆哮。
轰。
轰咚!
轰。
轰咚!
战鼓雷鸣。
大地震撼。
远方的地上传来奔跑的冲击声,我的脸靠在狄米特肩上、勉强睁开眼睛;远处的山头在一刻间涌下吸血鬼大军,那些食尸鬼像是无限繁衍似地呼啸而下,整个山坡都是蝼蚁般的魔物,阵地坚强的村南防线居然在倾刻间崩溃失守,我依稀看见精悍的陆战队只能睁大眼睛,血肉横飞,杀声震天。
几个吸血鬼法师在空中疯狂大笑,为首的法师应该就是黑祭司吧,他的声音格外尖锐高亢:“夜之王已经顺利转世了!你们这群四脚兽的末日已经来临了!感谢你们的无知!你们真以为我们不知道夜之王的寄宿主是谁吗?你们真以为你们杀死了夜之王吗?哈哈哈哈哈哈!没有死亡,王要如何吃食寄宿主虚假的躯壳?我们播下疑虑的种子,却教愚蠢的狼族替我们收割啊!夜之吾王无法不生于恐惧阴暗、无法不生于死亡背叛,还有那可敬的仇恨!今晚,永夜降临的一晚,让黎明再无法升起!让夜之王再度领导我们!”
狄米特仿佛没有听见黑祭司的呼唤,只是在我的耳边继续沉痛地怒吼:“为什么这样对我!为什么!你这个表里不一的禽兽!你跟他们都是一个样子的!”
狄米特的吼声炸开,几个狼人纷纷退化成人,失禁、打滚、昏厥、自裁,盖雅惨然大叫一声,与其他较机警的狼人拔腿就跑,远离这致命的恐怖感。而我只是流着眼泪。
此时,森林最深最深、最远最远处的山谷,传来迟到的一阵清风,那清风钻进我的鼻息里,带来了大地最后施予的力量。
我不由自主抬起头来,看着狄米特那绿色的眼睛。
狄米特没有停止他悲伤、愤怒的控诉,而我的手中已经慢慢聚合了一团足以毁灭一切邪恶的纯净白光。
狄米特?你真是夜之王者吗?
如果你深陷邪恶,我应该带着你一块离开吗?离开能解除你内心的痛苦吗?
“你是魔王,我是白狼,那很好啊!告诉我狄米特,你会跟我作战吗?”我捏着狄米特的脸,狄米特终于真正笑了。
“你说的对,要我真是大魔王就好了。”狄米特笑着,也用力地捏着我的脸。
我看着狄米特,眼泪从他的绿色眼珠里滚落。那不只是愤怒的眼泪,我还闻到心被伤透的味道。
我的手不由自主放下。
“狄米特……你……你听我说……”我颤抖着,四肢开始冰冷。
狄米特呜咽着,却又愤恨地将他的手抽动着。
“你杀的——是白狼——”我感觉到意识逐渐朦胧,四周的战鼓声与肃杀都蒸发了:“那样很好……你是夜的……夜的王……这是你应该做的……”
狄米特愤怒地哭着。记住你现在的眼泪啊,我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