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想得美(出书版)(31)

她说,看,那里有萤火虫。

哦,有萤火虫啊。我说。

我们看一会儿吧。

嗯。好啊。我说。

我们肩并肩站在路边看萤火虫,萤火虫展示它们绿色的尾巴,从草丛中飞出来,飞到路边的松树林,然后折返回来。山脚下的城市开始进入夜生活,街灯鳞次栉比亮起来,城市的夜晚很美好。但是萤火虫微弱的光亮,也让人觉得温暖。

5

我跟邵毛毛认识,到今天一千一百三十四天。我们结婚两年零八天了。我们结婚了,我们私奔了,我们裸奔的。爱就是要在一起,扯别的有用吗?

几天以前,是我跟邵毛毛结婚两年的纪念日。

邵毛毛早晨很早就去了医院,她在医院里跟导师做一个关于糖尿病的研究,去医院给患者抽血去了。起床以后,我去了附近的学校跟朋友们谈事情,中午没有回家,邵毛毛自己做了很多青菜吃。到了晚上,我们一起吃的晚饭,就像平常任何一天一样,并没有什么特别,因为我们都忘记了那天是几号。

吃完饭,沿着街边散步,然后回家。偶然看到日历,才发觉已经10月8号了。

我喊毛毛,你知道今天几号吗?

她恍然大悟,我们结婚两年了吗?

是啊。我说。

为了庆祝我们结婚两年,我应该送她一点礼物,比方说一束花。

她说,时间已经这么晚了,恐怕花店都已经关门了吧?

已经九点了,这个城市大部分的店面都打烊了,更别说鲜花店了。可是总有一束花,应该是为我们准备的,为什么不去试一下呢?

于是我跟她大晚上离开房间出门去,街边的店铺确实大部分都打烊了,附近的几家鲜花店也都拉下了铁门。可是路边的24小时统一银座里,竟然有花卖。没有玫瑰花了,但是有很多百合。百合花已经盛开了,有好闻的味道。

我们可以买一束百合花吗?我们问站在收银台边的收银员。

收银员说,可以啊,只是负责鲜花的人已经下班了,没人给你包装了。

没关系。

我们选了一束百合花,到收银台结账,然后带着百合花走进这个城市夜晚的街道。城市的街道空空荡荡,十月的风从巷道飘过。

6

七年以前,我们来到这个城市。一个从城市的东方来,一个从城市的西北方来,我们在同一个车站停留,出门坐上不同的公交车,去了不同的地方。那时候我们不认识,一个住在城市的中心,一个住在城市的西郊,有三年的时间,我们彼此陌生,做些属于各自的事情消磨人生。后来我们认识了,在这个城市里相遇,在这个城市里相爱,然后一起买菜,一起做饭,一起饭后散步,为鸡毛蒜皮的事情相互争执。

还有十个月,毛毛就要毕业了。我们准备离开这个让我们认识的城市,然后回到海边去。海边刚建了一个新的医院,大楼的主体已经竣工了,年末就要投入使用。而且海边的环境要好一些,夏季的夜晚可以看到繁星闪烁。

一个月前,我们坐着绿皮火车回去,看看我们以后生活的地方。医院四周很荒凉,不远处的铁路工地正在施工,泥土路上有卡车路过,扬起漫天的尘土,四处都是低矮的平房。但是没有关系,尘埃终会落下去,一切都会建起来。会有餐厅,会有楼房,会有酒店,会有影院,会有幼儿园,也会有很多人,涌入视线,带来繁华和嘈杂。这些也都没有关系。能经历繁华,也可以承受荒芜。

什么有关系呢?也许就是在一起吧。

不论生活在哪里,只要在一起就好了。我们在菜市场买菜,在房间里做饭,饭后沿着街边散步,一起看太阳升起,太阳落下,有白天,也有夜晚,这样就足够了。

饮食男女

文 / 吴惠子 广告创意 编剧 @吞米粒穗籽

梨恩因为睡不着觉,又把床上的枕头抓起来痛扁了一顿。

她已经换过各种不同类型和面料的枕头了。她曾经担心荞麦枕遇到泪水会发芽,嫌弃保护颈椎的记忆枕硬得如同河里的大石头,而桃皮棉的枕头又黏糊糊的好像永远洗不干净。

还有一次,她买了一枚决明子枕芯的枕头,睡了不到两天,还没来得及挑它的毛病,就被酩酊大醉的顾万福耍酒疯给扯烂了,他对梨恩嚷嚷着说自己在电视里看到决明子可以解酒,半夜三更非要用梨恩的枕头泡茶喝。梨恩的妈妈没拦住,顾万福醉醺醺地拿起剪刀咔嚓挖了个洞,端着枕头就往茶杯里倒,结果杯口实在太小,决明子蹦蹦跳跳撒满了卧室。梨恩打扫屋子的时候,恨得牙痒痒,决明子颗粒太小,钻到犄角旮旯真的很难弄。

后来梨恩上网搜决明子的功效,说能解酒绝对是胡扯,但是的确能疏肝、降肝火、降血压,她把清扫出来的决明子洗洗晒晒,重新装进玻璃罐子里,拿给了顾万福。

梨恩告诉他,酒喝多了会伤肝,这些你留着泡水喝,每天一小把。她还说枕头那么大一包的决明子,能喝很久。顾万福酒醒之后觉得很歉疚,就跟梨恩的妈妈商量补偿的办法。最后顾万福送给梨恩一个鹅绒芯桑蚕丝的枕头,摸起来滑溜溜的。

这天夜里,梨恩痛扁完她睡眠史上最昂贵的枕头之后,隐约意识到,也许失眠的痛苦不该归咎于此。她借着朦胧的月光,环视房间里的一切,想找一头替罪羔羊。

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在夜里刺耳极了,客厅没有亮灯,梨恩听见妈妈拿起听筒沉重地“嗯”了几声。她翻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凌晨两点了,她猜电话那头一定又是喝得烂醉的顾万福。梨恩爬起来反锁了卧室的门,定好闹铃,躺在桑蚕丝的枕头上,希望能梦见艾丁来娶她。

在奥林匹克公园的一片小山坡上,梨恩第一次见艾丁。

那天公司欢迎新加入的运营总监,组织户外烧烤,姑娘们拾柴,几个老少爷们儿则围成一个圈,起炉子点火。十月末的北京秋天,金灿灿的银杏叶铺满了林子,有些折断的树枝刚从落叶堆里扒出来,湿漉漉的,还沾着泥土的味道。

艾丁举着梨恩抱来的一堆树枝,说,梨恩你信不信,就你捡来这几根,插土里,春天都还能发芽。他说完真的又把那几根树枝认认真真插回土里了,还让梨恩重新去捡些枯树叶。

艾丁说,打火机燃久了太烫手,握不住。

那天烧烤的一行人,梨恩眼里除了烧烤架上滋滋冒油的牛排,就只有为大家烤牛排的艾丁了。

艾丁问梨恩牛排烤到几成熟。

梨恩说:“熟透啊,熟到再多烤一秒就会糊为止。”

艾丁属猴,比梨恩大七岁,早年是国家跆拳道运动员,训练的时候因为膝盖负伤,所以提前退役,去体育大学念了本科。毕业后同班的兄弟们有人做了康复教练,有人开了道馆,有人考公务员去了体育总局。唯有艾丁,答辩通过那天,卖掉了所有奖牌和奖杯,再加上大学期间做私教和倒腾服装的钱,买了十把自己爱慕已久的紫砂壶,摇身一变,做了个弃武从商的文化人。

如果艾丁不说,梨恩不会相信,她面前这个样貌俊朗、笑容明媚、文质彬彬、举止优雅的男人会有一段野蛮的过去。在艾丁还是60公斤级的时候,曾经为了食堂里的最后一块糯米鸡,一脚旋风踢,踢掉了武术系90公斤级的胖子三颗牙。由于当时艾丁没有负伤,所以糯米鸡作为赔偿之一,归了对方。

梨恩问艾丁,体育大学的糯米鸡究竟能有多好吃。

艾丁说超级棒,那时候大家训练完洗个澡,像一群饿狼,冲到食堂一口气吃六块八块的不在少数。

梨恩问艾丁最多吃过多少,糯米是多难消化的粮食。

四块,艾丁说。

梨恩的妈妈接完电话,半夜便再没睡着,翻来覆去等到天明,早早就把刚睡着不久的梨恩叫醒了。
上一篇:我所理解的生活 下一篇:一座城池

韩寒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