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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细雨中呼喊(16)



欲望在黑夜里一往无前,那一刻我越来越需要女人形象的援助。我绝对不是想玷污谁而实在是没办法。我选中了那个名叫曹丽的女同学。这个在夏天里穿着西式短裤来到学校的漂亮女孩,让那些在生理上快速走向成熟的男同学神魂颠倒,他们对她暴露在阳光下的大腿赞不绝口,听到他们的窃窃私语,对女性肉体还缺乏真正敏感的我惊讶不已。我十分不解的是他们为何不赞美她的脸,她的脸在我当初看来有*盼抻肼妆鹊拿览觯*有她的笑容才能让我感到甜蜜无比。她成了我黑夜时不可缺少的想象伙伴。尽管我对她身体的注意远不如其他男孩那么实际,我也同样注意到了她的大腿,腿上散发出来的明亮光泽使我微微颤抖。但我最为热爱的依然是她的脸。她说话时的声音在任何地方传来都将使我激动不安。就这样黑夜降临后,美丽的曹丽便会在想象中来到我的身旁。我从没有打过她肉体的坏主意,我们两人总是在一条无人的河边走呵走呵。我伪造着她说的话,以及她望着我的眼神,最为大胆的时候我还能伪造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那种近似于清晨草地的气息。唯一一次出格的想象是我抚摸了她迎风飘起的头发。后来当我准备摸她脸时,我突然害怕了,我警告自己:不能这样。虽然我有效地阻止了自己对曹丽那张甜蜜脸蛋的抚摸,白昼来到后我还是感到自己极为下流地伤害了她,使我一跨进学校就变得提心吊胆。我的目光不敢注视她,我的听觉却无法做到这一点,她的声音随时都会突然而至,让我既感幸福又痛苦不堪。有一次她将一个纸团摔向一个女同学时,无意里击中了我。她不知所措地站在了那里,然后在男女同学的哄笑里满脸通红地坐下去,低头整理自己的书包。她当初不安的神态深深震动了我,一个微不足道的纸团会使她如此羞怯,我夜晚对她的想象就不能不算肮脏了。可是没过多久,她就完全变了。我多次发誓要放弃对曹丽的暗中伤害,我试着在想象里和另外一个姑娘交往,然而总是没过多久曹丽的形象迅速取而代之。我所有的努力都使我无法摆脱曹丽,那些日子我能给予自己安慰的,是我虽然一次次在想象里伤害她、可她依然那么美丽,她的身体在操场上跑动时依然那么活泼动人。

我在自我放纵同时又是自我折磨中越陷越深时,比我大两岁的苏宇注意到了我脸上的憔悴和躲避着他的古怪行为。那时候不仅见到曹丽是对自己巨大的折磨,就是见到苏宇,我也会羞愧不已。苏宇在铺满阳光的操场上走动时文静的姿态,显露了纯洁和一无所求的安宁。我的肮脏使我没有权利和他交往下去。下课时,我不再像往常那样走到高中年级的教室去看望苏宇,而是独自走到校旁的池塘边,默默忍受自己造成的这一切。

苏宇到池塘边来过几次,第一次的时候他非常关心地问我究竟出了什么事,苏宇关切的声音使我当初差点落泪。我什么都没说,一直看着水面的波纹。此后苏宇来到后不再说什么,我们站在一起默默无语地等待上课铃响,然后一起离开。苏宇无法知道我当初内心所遭受的折磨,我的神态使苏宇产生了怀疑,怀疑我是不是开始厌烦他了。此后苏宇变得小心谨慎,他不再到池塘旁来看望我。我们之间一度亲密的友情从那时产生了隔膜,同时迅速疏远了。有时在学校路上相遇,我们各自都显得有些紧张和不安。我是在那个时候注意到郑亮的,这个全校最高大的学生开始出现在苏宇身旁。郑亮发出洪亮的笑声和举止文雅的苏宇站在操场一边亲热地交谈。我哀怨的目光看到了郑亮站在应该是我的位置上。

我品尝起了失去友情的滋味,苏宇这么快就和郑亮交往上使我深感到不满。但和苏宇相遇时,苏宇眼中流露出的疑惑和忧伤神色还是深深打动了我,燃起了我和苏宇继续昔日友情的强烈愿望。可是在黑夜的罪恶里越陷越深的我,一旦要这样做时却困难重重。那些日子白昼让我万分恐惧,阳光灿烂的时刻我对自己总是仇恨无比。这种仇恨因为苏宇的离去而越加强烈。于是那个上午我决定将自己的肮脏和丑恶去告诉苏宇。这样做一方面是为了给予自己真正的惩罚,另一方面也是要向苏宇表明自己的忠诚。我可以想象苏宇听我说完后的惊恐表情,苏宇显然无法想到我竟如此丑恶。

可是那天上午当我勇敢地把苏宇叫到池塘边,并且将这勇敢保持到把话说完,苏宇脸上没有丝毫惊恐,而是认真地告诉我:“这是手淫。”苏宇的神态使我大吃一惊。我看到了他羞怯的笑容,他平静地说:“我也和你一样。”那时候我感到眼泪夺眶而出,我听到自己怨声说道:

“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我永远难忘和苏宇站在池塘旁的这个上午,因为苏宇的话,白昼重新变得那么美好,不远处的草地和树木在阳光下郁郁葱葱,几个男同学在那里发出轻松的哈哈大笑,苏宇指着他们告诉我:“他们在晚上也会的。”

不久之后的一个晚上,那是冬天刚刚过去的晚上,我和苏宇还有郑亮三个人,沿着一条寂静的街道往前走。这是我第一次晚上和苏宇在一起,我记得自己双手插在裤袋里,我还没有从冬天的寒冷里反应过来,直到发现裤袋里的手开始出现热汗,我才惊讶地问苏宇:

“是不是春天来了?”那时我十五岁了,与两个比我高得多的朋友走在一起,对我来说是难以忘记的时刻。当时苏宇走在我的右边,他的手一直搭在我的肩上。郑亮走在右侧,郑亮是第一次与我交往。当苏宇亲热地将我介绍给郑亮时,郑亮并没有因为我的矮小而冷落我,他显得很高兴地对苏宇说:

“他还用介绍吗?”那个晚上郑亮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郑亮高大的身影在月光里给人以信心十足的感觉,他在往前走去时常常将手臂挥舞起来。就是在这样的时刻,我们三个人悄悄谈论起手淫。话题是由苏宇引起的,一向沉默寡言的苏宇突然用一种平静的声音说起来,使我暗暗吃惊。多年之后我重新回想这一幕时,我才明白苏宇的真正用意。那时我还没有完全摆脱由此带来的心灵重压,苏宇这样做是为了帮助我。事实上也是从那时以后,我才彻底轻松起来。当初三个人说话时的神秘声调,直到现在依然让我感到亲切和甜蜜。

郑亮的态度落落大方,这个高个的同学这样告诉我们:

“晚上睡不着觉的时候,这么来一下很灵。”

郑亮的神态让我想到自己几天以前还在进行着的自我折磨,从而使我望着他的目光充满了羡慕。

尽管那个晚上给予我轻松自在,可后来郑亮无意中的一句话,却给我带来了新的负担。郑亮说那话时,并不知道自己是在表达一种无知,他说:

“那种东西,在人身上就和暖瓶里的水一样,只有这么多。用得勤快的人到了三十多岁就没了,节省的人到了八十岁还有。”郑亮的话使我陷于对生理的极度恐怖的紧张之中。由于前一段时间过于挥霍,我在黑夜里时刻感到体内的那种液体已经消耗完了。这种恐怖使我在进行未来生活憧憬时显得忧心忡忡。尤其是对爱情的想往,因为心理的障碍,我不仅无法恢复昔日的甜蜜想象,反而对自己日后的孤独越来越确信无疑。有一个晚上,当我想到自己成为一个步履蹒跚的老人,在冬天的雪地里独自行走时,我为自己的凄惨悲伤不已。

后来的许多黑夜,我在夜晚的举动不再是猎取生理上的快感,而逐渐成为生理上的证明。每一次试验成功后,赋于自己的安慰总是十分短暂,接踵而至的仍然是恐慌。我深知自己每一次证明所担的风险,我总是感到体内最后的液体已在刚才流出。那时我对自己刚刚完成的证明就会痛恨和后悔。可是没出三天,对体内空虚的担忧,又使我投入到证明之中。我身体的成长始终在脸色苍白里进行着,我经常站在南门的池塘旁,看自己在水中的形象。我看到了瘦削的下巴和神情疲惫的眼睛在水里无力地漂动,微微的波浪让我看到自己仿佛满脸皱纹。尤其是天空阴沉的时刻,会让我清晰地目睹到一张阴郁和过早衰老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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