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聿拖过一旁的椅子坐下，“我答应了，从现在开始，我是你的监护人。”

监护人？

他是小孩？还需要监护人？

李杨难堪地扯了扯嘴角，“你知道我妈的病，然后呢，还知道什么？”

被赌场的人摁着割了腺体，怎么听都觉得他是废物，怎么想都觉得自己窝囊。

他不想周聿知道这件事。

无论是因为他可怜的自尊心，还是因为担心周聿会帮他报仇，增加他的负担，他都不希望周聿知道这件事。

周聿蹙眉，“还有什么？”

李杨木着脸，“没有什么。”

周聿看向他缠着纱布的脖子，是腺体被割的事吗？

他目色深了一些，他迟早会让李杨自己坦白的。

周聿把粥递给他，“吃点东西，对胃好。”

李杨看着周聿手里的粥，粥很清淡，里面飘着点葱花。他不反感葱花，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看见粥，就是觉得反胃。

许是看多了，胃里波涛翻涌，李杨直接转过身，趴在床边干呕。

“呕……”

周聿连忙把粥放在一边的桌子上，伸手拍着他的背。

李杨呕了几下好受多了。

周聿看着他的样子蹙眉，“我去叫医生。”

李杨转过身来看他，眼睛咳得有些发红。

“不用了，发烧的正常反应。”

周聿看着他，蹙眉，一字一句地重复：“发烧过后的正常反应？你很熟练？以前经常发烧？”

李杨移了移身后的枕头，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靠在枕头上。

周聿看着他的样子，眉头皱得更厉害，“你知不知道发烧烧久了会烧成傻子？”

“我知道，我又没烧成傻子。”

周聿看着他无关紧要的样子气笑了，“要是真成傻子了，你后悔都来不及。”

李杨皱眉，“会不会说话，咒我呢？”

周聿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

“粥在桌上，自己喝，我先走了。”

李杨看着周聿大步流星地离开，下意识不爽。

凶个屁啊，身体是我的又不是他的，他生气什么？

……

周聿觉得很烦躁，为李杨对自己身体不上心的态度烦躁，也为他对李杨的态度烦躁。

他这是怎么了？

眼巴巴地凑到人家跟前，招人嫌弃，舔着一张热脸贴人家的冷屁股。

周聿走到楼梯口，突然一拳捶到一边的墙壁上，气得咬牙。

周聿，你就非要犯贱是不是？

人家不需要你，你现在应该体面地离开，再也不出现他面前，或者以后风风光光地出席他的葬礼……

葬礼……

只要想到李杨会死，周聿抑制不住地烦躁，暴躁地想撕碎任何一个靠近李杨的人。

周聿的手臂卸力地放下，想走走不掉，想留又留得心不甘情不愿。

周聿，你真他妈犯贱。

秦一领着几个小护士路过，看见楼梯口呆立着的周聿时，眉毛挑了一下。

他把病历单交给几个护士，“你们先去查房，我有点事，等会儿过来。”

“啊？哦哦。”

小护士拿着病历单，眼看着秦一想向楼梯口走去，心里有点遗憾。

本来还以为今天可以和秦医生一起查房。

秦医生温柔体贴有风度，人好还长得帅，医院喜欢他的护士很多。

小护士看着秦一的背影，眼里有些惋惜，可惜秦医生还没有谈恋爱的打算，不然追他的人能从这里排到二环路以外。

秦一走到周聿身边，闻到了空气中淡淡的柠檬香味，他垂眼，扫见了周聿渗血的手背，笑了一下。

“一个alpha，值得这么动怒？”

周聿看向他，目光沉沉。

“她面前，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知道。”

秦一双手揣在白大褂的衣兜里，闲适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你喜欢alpha这件事，该不该跟老师说。”

听见“喜欢”两个字的时候，周聿瞳孔猛缩了一下。

喜欢？

他喜欢李杨？

周聿袖子下的手捏紧，压抑着心里的事，“秦一，我在她面前喊你一声哥哥，是给她面子，不是因为我们之间真的有兄弟情。”

听见周聿拿身份说事，秦一愣了一下，很快他反应过来，笑道：“拿身份和情分威胁而我，看来真上心了。”

周聿沉默，“不是喜欢。”

秦一看着他，轻轻勾了一下嘴角。

“是‘不是喜欢’，还是不确定是喜欢？”

第14章 以父子关系为你捐钱

秦一看向他，推了推金丝眼镜，“周聿，要是今天里面的是你其他高中或者大学同学，他们拒绝你辱骂你，你还会上赶着给人家送钱、上赶着照顾人家吗？”

周聿半垂眼，没说话。

秦一勾了勾嘴角，笃定道：“你不会，你只会一脸漠然地看着对方作死。”

周聿的手上缓缓渗着血，血滴在地板悄无声息，他看向秦一，“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

秦一回避他的目光，他看向楼梯处一人高的绿植，“虽然你很不喜欢我，我也不怎么样喜欢你，但是老师的面子还是要给，她出国这半年，委托我照顾你。”

秦一想到了什么，微笑着看向他：“全身心地照顾。”

他特地加重了“全身心”三个字。

秦一双手插在兜里，俨然把自己当成周聿的哥哥，“监护人帮自己的孩子解决感情问题不是很合理吗？”

周聿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我不需要。”

秦一靠在墙上，“需不需要不是你说了算，是老师说了算，她觉得你还是一个孩子，另外你要是喜欢人家，就加紧机会，他的病不能再拖了。”

周聿看向他，蹙眉：“什么意思？上次不是说没有大的问题？”

“短时间内的确没有大问题，要死的人都还有回光返照的机会，更何况他只是器官加速衰竭而已。”

周聿从包里掏出一张卡，递给秦一。

“你知道我最讨厌你什么吗？”

秦一看了眼卡，又看向他，“比你成熟帅气？”

“是说话阴阳怪气。”

周聿把卡扔他怀里，“去缴费。”

秦一看着周聿温文尔雅的脸，气笑了，“你真应该感谢你长了张这么温良无害的脸。”

掩盖恶劣又凉薄的本性。

周聿知道秦一的言下之意是什么，他转身离开，走的时候停了一下。

“最快什么时候能安排手术？”

秦一把卡放进包里，“不知道，要看他和那位死亡病人的腺体匹配度，如果排斥反应太大的话，不建议做手术，而且就算匹配度高，腺体移植这项手术的风险也很大，失败率很高。”

周聿停在原地，背对着秦一，秦一看不见他的表情，只听见周聿的声音有些低沉。

“要是手术失败了，他会怎么样？”

“很难说。”秦一道，“手术过程中，什么意外都有可能发生。”

秦一顿了顿，还是道：“在以前的记录中，手术失败的病人要么当场死亡，要么成为植物人在病床上躺一辈子。”

……

周聿站在李杨病房外，想着秦一的话，半垂着眼，有些犹豫。

他既想李杨做完手术变成正常人，又不愿意李杨承受风险。

许新川已经躺在病床上长眠不醒了，他不想沉睡的人再多李杨一个。

他想得入神，没注意到旁边的门被悄悄拉开了。

直到李杨探出头，和他大眼瞪小眼，周聿才反应过来。

他看着李杨的装扮，又穿回了那件脏兮兮的黑色连帽卫衣，带着帽子和口罩，鬼鬼祟祟地探头，看见他时，睁大了眼睛。

他下意识蹙眉，“你要跑？”

李杨一顿，缓缓直起身子，有些心虚地眼睛四处乱看。

“也、也不是，主要是医药费太高了，我暂时还不上，等我有能力还了，我就回来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