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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仗犬势(163)
作者:金角小虞 阅读记录
正在他考虑着如何检查到衣服下面时,“咚”的一声,一个什么东西滚到了地上,伴随着咕隆咕隆的滚动。
他故意把水龙头开到很大,哗啦啦的水声直冲耳膜,水花渐的到处都是。
那应该是给Captain的,何已知看到砧板旁边还有几个同样的空盒子,一些大小不同的碗里面分别装着胡萝卜、南瓜、蓝莓,和一些肉类,而灶台的电磁炉旁边,摊开放着一本动物抗癌手册,上面印的图画正是这些东西。
他只是全世界最笨的笨蛋。
那里有一块被撞歪的砧板,上面凌乱地散落着一些切好的苹果块。
何已知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也许他什么都没想。
再下一秒,雁行推着轮椅过来,抢走菜刀,“啪”地一声摔在橱柜上。
雁行选择用砸或扔来处理所有需要放置的东西,完全不在乎可能造成的损坏和必定发出的声响。
上一秒他还在尴尬地抓着头发,可下一秒,他就下意识地抚摸了一下刀刃,让一条笔直的血线出现在并拢的三根手指上。
洗完,他拿着滴水的苹果到砧板前,从刀架上抽出一把砍骨刀,不按章法地把苹果剁成小块,装在保鲜盒里。
雁行完全不吭声,就这么把他晾在那里。
何已知有点失望。
火灾后才更换的几乎全新的台面就这么被磕掉了漆,露出一小块发灰的底色。
“哦……”何已知张开嘴,意识到自己刚刚猛烈地袭击了一个切水果的人,“对不起,我只是……”
何已知小小地瑟缩了一下,以为他要骂人,或者更直接点,咬人。
何已知观察着这个他不熟悉的,粗鲁、没有礼貌的雁行,发现他的脸色看上去既疲惫又苍白。
一个东西飞过来,打断了他想要出口的关心,是一包消毒湿巾。
青年用它擦掉了手上的血丝。
他闻了闻自己的手指,确实是苹果汁的味道。
何已知找了一个雁行安静下来处理熟南瓜的时间想办法解释:“我不是故意打扰你……”
虽然他自己都不太相信。
“我只是担心你不知道怎么料理那棵树。它有点麻烦。”
这是实话。
在何已知拍下那张流苏树树桩发芽的照片之后,郑韩尼帮他询问了蓟大园林专业的学生,有没有办法让它长成新的树。
对方说,有,但是很难。
在何已知表示自己想尝试之后,那位同学告诉了他这种方法的名字,让他到农科院网站上找论文。
何已知也是第一次看农业科学类的文章,废了好些功夫看懂。
第142章 第一百四十二章 棋盘3
看着雁行出现在摄像头的范围里,何已知感觉到一种自虐般的安心。
这种安心甚至超过他经历了一整天的比赛躺到床上,通过监控看到自己的两只猫安稳地睡在一起,四脚朝天地露出肚皮。
但实际上,藏在两个碗中间的摄像头能捕捉到的所有加起来,也不过是一个刚刚和他分手,而且扬言想让他跌入地狱的人,活着。
如果描述细节的话,就是切菜、烧水……
何已知看的越多,越发现自己以前是多么的粗心,以及雁行是一个多么出色的表演者。
身体残疾的前世界冠军不是演员,也不会演戏,但他显然足够聪明,而且懂得演出的运作方式,能够轻易地把天真的观众玩弄于股掌之间。
在一出戏里,误导总是好过隐瞒。
这是舞台演出的基本原则之一。
假如你想让人“看不到”什么,不要试图把它藏起来,因为无论是装进箱子还是盖上黑布,都只会起反作用,激起人们的好奇心。
正确的做法是用其他东西塞满观众的眼睛。
自己从来没有真正认识过雁行。
他太沉醉于雁行营造的完美外表,自然而然地忽略了那些暴露真相的细节……
但镜头里的人明显是个熬夜大王,何已知因为白天补觉晚上睡不着的那两天,他也总在深夜出现。有时只是经过,有时会端一杯水,一待就是几个小时。
假装爱他。
只要假装爱他,雁行就可以理所当然地用蝴蝶般温柔的吻撬开何已知的嘴,然后露出利齿撕破嘴唇,品尝他的血……
只要假装爱他,雁行就不用掩盖自己没法把何已知当作陌生人的事实,可以毫无顾忌地用执着、疯狂的眼神看他,不需要担心因为感情太浓烈而露出马脚……
如果你不想让观众看到钻戒,那就让演员摘下它,发现后面连着一只被砍下的断手……
像极了青春期男孩第一次看昆汀·塔伦蒂诺的电影,有限的注意力全部放在那些令人血脉偾张的姓交和裸体上,对墙壁上挂的枪视而不见。
他认识的雁行对健康作息的要求近乎苛刻,逼迫他们所有人在零点以前睡觉,早上七点起床——
只要假装爱他,雁行就可以用一个笑容让何已知飘飘然,再用几句话戳破包裹着美梦的气泡……
但摄像头里的这个人,会在大冬天脱掉上衣,只穿着裤子和无袖背心在厨房里一边喝酒一边凌迟鱼的尸体,或者为某种蔬菜剥皮……
而白天,他又会按时出门。何已知不确定他到底什么时候睡觉。
他认识的雁行,举手投足像个高雅的绅士,把礼貌和得体当成衣服缝在身上——
如今,当他好好地戴着眼镜,从那些虚假的甜蜜幻想种脱身,隔着屏幕冷静地审视里面的人,他终于意识到:
吃饭也是,何已知没见过他为自己烹饪食物,也许他都在外面吃,但偶尔会看到他在给Captain煮的东西出锅时分出一些吃掉,什么调料都不加。
如果你不想让观众看到花瓶,那就在里面插满红玫瑰。
一切都顺理成章。
以此类推,如果雁行不想让何已知发现他的恨,那么最好的办法当然是——
说实话,何已知对此并不惊讶,他知道自己是个睁眼瞎。
如果你不想让观众看到玫瑰,那就在它们中间放上一枚钻戒。
讽刺的是,这本来应该是身为剧作家的何已知最熟悉和擅长的诡计,但他不但没能识破,还连走带跑(甚至骑自行车)地步入别人的圈套。
他几乎不看手机,从不接听电话,在等待菜品煮熟的时候什么都不做,只是单纯的看着水蒸气……
更显而易见的差别在于,他认识的雁行总是很平静,面对一切都显得云淡风轻,游刃有余。
但镜头里的这个人很明显既易怒又反复无常。
他会突然发飙,把厨房搞得一团乱,然后离开,等过一段时间又回来,像强迫症一样把它清理得一尘不染。
这一方面让何已知感到陌生,一方面又让他想起蓟北废墟中在他怀里哭到崩溃的雁行……那大概就是一个被他忽视的穿帮时刻。
刚开始,何已知以为自己会看到其他人。
像是侯灵秀、鱼诵雪或是他不认识的陌生人,比如一些来自雁行历史的朋友,甚至男友……
他为此做了心理准备,但是至今为止,除了雁行以外,镜头里没有第二个人出现。
这让他产生一种错觉,好像镜头里的这个人只有他能看见。
在何已知注视的现在,屏幕里的人正在撕碎一些有点枯萎的无辜的蔬菜,一颗发芽的土豆被他过度凶狠地扔进水池,好像那是他的仇人。
何已知聚精会神地看着他做这一切,过了一会才想起来……好像他就是雁行的仇人本尊。
“哦,他需要看心理医生。”
突然响起的声音让何已知吓了一跳。
他回过头,看到符玉昆站在身后,身上还带着外面的冷气。不知不觉天已经黑了。
“什么?”
小符少脱下大衣,视线越过他的肩膀:“那是我们的电影主角,对吧?我说他需要看心理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