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应该也算正好。

她有了新的恋情， 他不用再考虑引起不必要的误会避嫌， 她如他所愿找到了现实中具体喜欢的人。

江璟佑视线久久未从那张照片中移开，莫名觉得刺眼， 一股烦躁从心底涌起， 干脆关了手机放弃回复。

他逃避动作不显， 眼底眉梢的烦躁却快要溢出来，旁边余钱端详了两眼， 试探叫着：

“江哥，是这个策划有什么问题吗……？”他汇报动作停住，不由小心翼翼。

江璟佑很快回神，调整情绪。

“没有，你继续。”

开会一整天，各种商讨方案，等终于空下来时，外头已经天黑。

江璟佑才想起自己还有件棘手的事情待处理。

他重新打开对话框，盯着上面的合照，久久，他把手机径直扔到了桌面上。

“余翡然，我记得你上次说，你准备和出版社合作出版一本书？”空阔的办公间，百叶帘半遮，落地窗外高楼大厦一览无余，夜色中霓虹闪烁。

江璟佑靠在椅背上，面朝窗外，繁华夜景却难以映入漆黑沉静眼底。

“对啊，怎么，江少爷准备给我投资啊，哈哈哈那我和你说，我这本都市男女情感指南必定大卖，你稳赚不赔……”对方一如既往不着调，嘻嘻哈哈语句夸张。

江璟佑揉了揉额，想到这通电话的目的，维持住耐心。

“看来你对这些事情很有研究？”他把玩着桌上钢笔，不紧不慢，抛下诱饵。

“那当然！我余大少是谁啊，混迹情场身经百战，想当年高中时——”他开始惯例吹嘘自己当年一百零八个前女友的英勇事迹，江璟佑难得没有打断他，听他畅畅快快吹完了一整通。

噼里啪啦输出半天，余翡然才发现自己这位老友今晚格外有耐心，他停住嘴，反应过来：“不对啊，江璟，你这突然问我情史干什么，这些事你不都知道吗？”

“我确实有个事情要找你聊下。”江璟佑闻言，才切入话题，语调认真缓慢，听起来格外真实。

“我这边有个得力手下，最近失恋了，请了一星期假耽误不少工作，而且这事情部门传播挺大的，大家都在想办法给他解决。”

他这个开头一抛出来，余翡然立刻来了劲，兴致勃勃追问：“怎么了？这是被人骗财骗色了？！倒霉孩子。”

“那倒没有——”他战术性迟疑停顿，然后稍稍困惑道，“就是他好像在网上认识了一个女孩子，两人没见过面但是天天聊天，女生还和他告白，我这手下觉得她年纪太小就拒绝了，结果这个女孩子没多久给他发了张和新男朋友的照片，他就受不了打击回家休息了。”

“啊……”余翡然显然也是第一次听这么莫名其妙平平无奇的感情纠葛，在那头为难分析，“这个事吧……说简单不复杂，说复杂不简单。”

江璟佑耐心听着他这些废话。

“你这手下明显爱而不知，失去了才懂得珍惜，要我说，年纪小算什么，只要不是未成年一切都不是问题。”他声音渐大，有理有据，慷慨激昂直接给出解决办法。

“我要是他，肯定马上把那女生追回来，有新男朋友算什么，只要锄头挥得好，不怕墙角撬不倒。”

江璟佑直接忽视他歪曲的三观，手指无意识敲桌面，仿佛一个真心实意为手下员工考虑的部门老大。

“但是他们两个都没见过面，万一彼此喜欢上的只是网上的虚拟形象，倒时候真的谈了恋爱，见面发现不合适，岂不是受伤更大？”

余翡然顿住了，好一会，吸气：“你说的也不无道理，但是——”

他重重一声，话里转折。

“人嘛，活在世上不外乎及时行乐四个字，现在的喜欢是真的，快乐也是真的，安安心心享受这段美好不就行了吗？现实中谈恋爱的情侣都有分手的呢，网上怎么就不能谈了。”

“见面的问题留着见面再说，大不了奔现失败分手。”

江璟佑再度揉额，果然，来问他就是一个错误决定。

他面无表情心想，已经想要挂电话。

“不过呢，谁又能保证网上心动是假的呢，那个人声音是真的，文字是真的，所有的相处也是真的，就算他和现实中截然不同，你也是真确地喜欢上了他身上的某一部分。”

“奔现失败只能说明，你喜欢的那一小部分打不过他身上的大半部分，所以不喜欢了。”

“人的感情是世界上最复杂多变的东西，你应该坦然接受去顺应，喜欢是真的，不喜欢也是，大大方方直面自己，人生就会少很多痛苦。”

“停止内耗从我做起！”

江璟佑握着手机，听他那边喊出的传销似的口号，脸上没什么情绪：“余翡然，这就是你渣得毫无心理障碍的原因吧。”

“这话说的！”余翡然听完不乐意了：“你出去问问！我哪个前女友不是对我赞不绝口，虽然我多情，但我绝对不是渣男啊，顶多——”

“算是个风流浪子？”

“要点脸吧。”江璟佑今晚耐心终于告罄，径直道，“挂了。”

“哎哎哎，你把我刚才和你说的记得转给你那个手下啊，哥哥我是过来人，听我一席话如读十年——”

嘟嘟嘟……

手机传来系统音，耳边终于安静，空旷的办公室只有他独自一人。

江璟佑低头，刘海几缕覆盖下来，遮挡住漆黑眉眼。

他依旧没有决定好回复。

脑海中，却不受控制回荡着方才的那几句话。

“声音是真的，文字是真的，所有的相处也是真的……”

心动是真的，喜欢也是真的。

-

阮甜从白天等到了晚上。

对面依然安安静静，他好像直接无视了她的消息，没有给出只言片语。

两个月没联系的网友，作为成年人来说，是已经默认淡出彼此生活，知趣的，应该自觉不再去打扰。

她此刻的照片和消息，对他来说，或许也是一种贸然和不礼貌。

阮甜原本还存在着最后一丝翼望的心，也慢慢沉寂下去，只剩下无止境的荒芜。

或许，他是工作太忙，没看见。

也可能，一时忘记了回复。

阮甜设想了许多可能发生的理由和借口，躺在床上，对自己说。

再等一下吧，再等一会，或许在下一刻他就会突然出现回她。

阮甜抱着这样的心理暗示，一直等到睡着，一觉醒来，天都亮了。

她手机里仍然安安静静的，那个名字从头到尾没有跳动过。

她不知道第几遍，本能点开他朋友圈，习以为常的仅三天可见，干干净净没有任何个人信息，从头到尾把她隔绝在外。

阮甜突然就觉得挺没意思的。

暗恋这场戏，她一个人演得太累，曾几何时，她需要这么卑微。

不过一个男人而已，没了他，还有无数个。

阮甜沉沉盯着屏幕，隔着穿不过的网络同那只萨摩耶对视，仿佛从这只高冷的大狗中，看出了它背后主人的影子。

她面无表情，点击右上角，设置栏最底下，有个鲜红醒目的删除联系人。

手指按下去，跳出提示。

【将联系人“y”删除，同时删除与该联系人的聊天记录】

确认。

已删除联系人。

列表顿时干干净净，仿佛把她这段时间来所有的情绪也一并带走，好的坏的、喜悦酸涩，所有深夜的辗转反侧怦然心动都通通一扫而空。

她心底也空落落的。

阮甜登上游戏，找到好友，同样的操作方式，删除。

萌芽tv取关。

账号注销。

所有和他有关的东西在手机里清除干净。

两人日积月累留下的痕迹在短短几分钟里从她生活中消除殆尽。

她感受到了一丝释怀解脱，但更多的，是淹没而来的无数悲伤和空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