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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羊(106)

作者:天良永动机 阅读记录


“喂。”明月锋动动肩膀,偏头看印寒冒黑气的脑壳,忍俊不禁,“咋了这是,谁气你了?”

印寒将电脑往小伙伴的方向偏了偏,说:“我这一年在给空气上课。”

电脑屏幕上的论文满是标红的批阅框,开头两段印寒还在认真标记【去看书,第5页到第7页】、【这两句话之间没有逻辑关系】、【词义混淆】,后面的段落只剩下成片的标红,批注框被愤怒的印寒吃进了肚子里。

“全班的作业都是这样吗?”明月锋好笑地揉揉卷毛,熟悉的批阅场景唤起他大学毕业赶论文时的痛苦回忆,他心虚地摸摸鼻尖,“我上学时候绩点全班倒数,作业也是糊弄,比他好不到哪去。”

印寒咬一口昔日坏学生的耳垂作为惩罚,给文档打个【挂科】的标记,点开下一篇。

“你还没说呢,什么时候解开。”明月锋追问。

“不解开。”印寒说。

“不解开?!”明月锋抬高声音,“怎么个意思啊,我一辈子出不了门,除了吃饭就是睡觉?你搁这养猪呢?”

“解开你会跑。”印寒说。

“你怎么不把我拷你身上。”明月锋阴阳怪气,“你走哪都带着我,你把我栓裤腰带上。”

“非执法机关人员不得佩戴手铐。”印寒说。

“呦,这时候懂法了。”明月锋地把卷毛揉成鸟窝,呲牙咧嘴地威胁小伙伴,“你这是非法拘禁。”

“那你报警。”印寒眉眼含笑,合上令他心烦的笔记本,凑过来亲一下虚张声势的明月锋,问,“中午想吃什么,我下楼买菜。”

摆脱困境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在吃饭和生气之间,明月锋明智地选择吃饭,他说:“想吃土豆炖鸡,和炸虾仁。”

“好的。”印寒换上外出的衣物,路过沙发抱住明月锋的脑袋,细细从眉眼吻到嘴唇,固执地与小伙伴十指相扣,指腹摩挲银链。病态的占有欲被完全满足使他变得温和无害,仿佛从蓄势待发的猛兽转化为吃饱喝足晒太阳的家猫。

明月锋感受得到印寒心态的变化,他眼中神色复杂,既心疼又无奈,轻声说:“去吧,我在这等你。”

月亮愿意等他。

印寒心下窃喜,忍不住在发小颈窝留下两颗小小的牙印,他的欢喜溢出胸腔,需要破坏点什么来抒发快乐。

明月锋“嘶”了一声,一连几天印寒都没有频繁的咬他,皮肤上的痕迹逐渐愈合,麻木的神经松弛,突如其来地啃咬令他打了个激灵。

“我走了。”印寒见好就收,换鞋开门,留下一句尾音上扬的“等我回来”,就消失在楼梯口。

明月锋叹了口气,身体向后靠在沙发背,眉眼舒展。虽手腕绑缚,不得自由,但这一方小屋偏居一隅、无人知晓,带给他无上的安全感,使他卸下背负多年的深重枷锁,去享受纯然轻巧的爱情。

这本是世上每个父母双全的孩子应得的东西。

在明月锋身上却是梦寐以求。

也许他可以不那么在乎道德,但他在乎楚悠和印诚久。他怀疑爱情,认为它是多巴胺作怪的附加产物,惊鸿一现,不值一提,他盲目信任亲情,像溺水的旅人攥紧岸边纤弱的稻草,企图呼吸一口新鲜空气。

可印寒十年如一日的爱他,身体力行地向他展示,惊鸿一现可以是一秒,也可以持续数十年。

最让他痛苦的是,他同样爱着印寒。

爱情向外表现为敏感的悸动、诚挚的奉献、无限的包容,向内则为切割灵魂的钝刀,他越想要给偏执的发小一个教训,伤害便百倍反扑于他。印寒是个死脑筋,他也不遑多让。

爱情一向自私,有时明月锋也会怪罪父母走得太早,怪罪楚悠和印诚久对他太好,倘若他的生活有一丝裂缝,完美的玻璃墙倾泻出微弱的黑暗,都将成为他宣泄情绪的理由。

可他的生活恰好立在悲惨和幸福的中间点,进退维谷、左右为难。

明月锋合上电脑,他已无心工作,只单纯地期盼着印寒回来做饭。

其实这样的生活挺不错,无忧无虑,柴米油盐,偶尔无伤大雅的吵嘴,更多的是拥抱和依偎。明月锋躺在沙发上打开电视,链条随他的手腕摆动晃来晃去,他是一个很容易满足的男人,一条内裤和一套睡衣,足以俘获他的心。

上年头的液晶电视,造型敦实,杵在枣木色的电视柜上,电视侧边的插头连着一个古早的DVD机。这引起了明月锋的兴趣,他仅在小时候见过碟片放映机,3G网架设后,视频都通过网络传播,除了古典爱好者收藏,DVD机便退出了大众的视线。

明月锋站起身,扶着银链上的圆环通过扶手的连接处,来到电视机前,蹲下,拉开DVD机下方的抽屉,露出一沓花花绿绿的碟片。

是房东的东西还是印寒的?明月锋好奇地抽出一张,翻来覆去地找介绍,碟片包装上写着《2002流行歌曲一百首》,打开包装,碟片上写着【2021-02 英】。两个日期明显对不上,但【英】这个字眼让他产生了某些不太合适的联想。

明月锋决定验证一下自己的猜测,他把碟片放进DVD机,电光石火间便确认这是印寒的东西。

毕竟脑梗老太太不会公然在电视上看两个裸男妖精打架。

“印寒!!!”

一手提着一兜菜上楼的印寒灵敏地捕捉到明月锋的召唤,他应道:“我回来了。”开门便看见明月锋站在电视前,面色复杂地指着电视柜抽屉里的一沓碟片。

“这些东西哪来的?”明月锋问。

“啊,你看到了。”印寒不仅不害臊,还兴奋地问,“好看吗?”

“???”明月锋瞪大眼睛,“俩大老爷们滚床单有什么好看的!”

“我找的学习资料。”印寒大大方方地说,他打开冰箱门,将蔬菜放进冷藏层,“我觉得你也有必要学习一下,我们早晚会走到那一步。”

明月锋:“……”

明月锋:“我没想过你提起这个话题的口吻像开一个新课题。”他关掉电视,抱臂问:“你觉得我去英国待的两年,除了做生意什么都不知道?”

印寒抿唇,整个人气势陡然跌落,像是又掉入臆想的深渊:“你见过?你在哪见过这么细致的场景?谁陪你见的?”

“不是你想的那样。”明月锋再不开口,他的发小就要黑化成跨国雇佣兵了,“英国有性科普教育,我面嫩,去大学考察的时候接过传单,上面讲得挺清楚。”

“哦。”印寒垂下头,连带着肩膀一起塌下,他头一回陷入如此尴尬的境地,整个人恨不得钻进冰箱里,“我是笨蛋。”

从小到大受尽天才、学霸、学神头衔的印寒第一次承认自己是笨蛋,好笑又可怜,明月锋走过去,轻轻抱住印寒的肩膀,像小时候一样拍拍对方的脊背,亲亲脸颊,说:“也没有很笨。”

第110章 不是笨蛋

婚礼上准女婿失踪已让陈芝瑶焦头烂额,其后紧接的女儿离家出走更让她心力交瘁。顺风顺水大半辈子的陈总哪里经受过如此打击,靠在丈夫肩头委屈地抹眼泪。

边楠疼惜妻子,哄孩子一般低声说话:“回家吧,回家我给你做饭,瑶瑶想吃什么?”他总是这样,给予陈芝瑶百分百的情绪价值,像遮风避雨的港湾,为走南闯北的女强人提供一个温暖的巢穴。

“我错了吗?”陈芝瑶抱紧边楠,委屈至极,“我只是想要珦珦找一个像你一样的男人。”

“珦珦有她自己的想法。”边楠说,“我刚遇到你的时候,你还以为我是个骗子呢。”边楠性格温软,与世代从商的边家格格不入,除了一个“边”姓,他什么都没从边家继承。当年他弃商从文,独自背包去云南采风,认识了口齿伶俐、甚至有些咄咄逼人的卖瓜小贩,陈芝瑶。

陈芝瑶是瓜农的女儿,大学暑假回来帮父母卖瓜,她见边楠相貌白净,举止文雅,专门挑选小摊上最圆最大的西瓜递给边楠。边楠家境富贵,根本不会挑瓜,姑娘给他拿哪个,他就要哪个。八十年代刚刚开放市场贸易,一块西瓜一角钱,边楠每次来都拿一整个,吃不完就送给陈芝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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