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室的灯光忽明忽暗，尽管大家都携带了充足的照明设备，来自深处的暗色还是仿佛远古巨兽般吞噬了一切。

吞噬了所谓上流阶层的贪婪，也吞噬了无数无辜的生命。

很快，他们一行人到了解剖厅的门口。

相比田少将及其下属的戒备，解剖厅门口竟然无人看守。

就像是放弃反抗了一样，孟业宿和田少将相互对看了一眼，彼此都心生警惕。

“进来吧，孟业宿，不过，就你一个人。”秦楚深平静地说道，他的声音在空旷的解剖厅里显得格为空洞。

孟业宿按住帽子，低声说，“少将，你们先在门口等着，看我手势再行动”，随即不理会田少将的反对，神色如常地走了进去。

一进去，孟业宿就被沈斯理用手枪抵着脖子。

“冒犯了，孟二少。”沈斯理小声在孟业宿耳际说着，他一手拿枪，另一只手牢牢地锁住孟业宿的双手。

一瞬间，本要挣扎的孟业宿突然感觉到沈斯理在他手心塞了个东西，他咽了咽口水，瞟了一眼沈斯理，内心起了些波澜。

“好弟弟，你倒是胆子大，我们说让你一个人进来，你就一个人进来了。”孟业深看着被束缚住的孟业宿，是如此的狼狈。

即使知道自己处境堪忧，但还是感觉到一丝痛快。

孟业宿没理会，他扫射了前方，幼崽在许延呈的怀里，似乎睡着了。

不对，这种情况，孟舟舟怎么能睡着，是孟业深他们做了什么吗，他瞳孔内剧烈地翻涌。

不能让孟业深看出自己的想法，他低下头，将冰冷的眼神隐藏在浅棕色的帽檐下。

“我来了，你们有什么条件直说吧。”

秦楚深冷笑一声，把玩着手上的步枪，“不愧是孟氏未来的掌门人，大气，不过你现在只能二选一，选择情人还是孩子，看你，等你让我们安全离开联邦后，我们再将另一位送还给你。”

“你怎么能保证你说的全然做到？”孟业宿语气中带着质疑。

孟业深眼色森然地看着孟业宿，“弟弟，你没有选择。来，让我们看看吧，你是更爱美人还是孩子。”

孟业宿装模作样地思考着，久久没能开口。

秦楚深的下属也煽风点火地催促：

“姓孟的，你快点啊。”

“你情人肚子里还有一个呢，要不选情人也行呀。”

“放心，你那孩子被我们喂了安眠药，直接说吧。”

“别墨迹了，孟二少。”

……

孟业宿胸口仿佛被烧灼一般，他出身尊贵，从未被如此侮辱过，眼底的冰冷一闪而逝。

“我选肖萧。”他干涩地开口。

啪啪啪，秦楚深幸灾乐祸地鼓起掌来，“我们孟二少，果然还是更爱美人呀。”

“但我们不会让你如愿。”秦楚深示意孟业深，孟业深心领神会，将许延呈拉到面前，同时将昏睡的幼崽抛了过去。

就在这紧要关头，“放开我”，孟业宿挣脱开沈斯理的禁锢，用尽全部的力气往前扑，用身体接住了幼崽。

还好，还好，孩子在他怀里安然地睡着。

看来安眠药的含量确实很高。

孟业宿确认了孟舟舟的情况后，右手伸到背后做了个握拳的手势。

“冲！”田少将带着下属冲了进来，他们火速占领了解剖厅的各个出入口。

众人头盔上配备的照明灯将解剖厅照得无比亮堂，此时，也是孟业深，乃至除了秦楚深的所有人第一次完完整整地见识到解剖厅的规模。

层高超过6米，屋里布置有几个宽大的不锈钢解剖台，众人的头顶上还有架空层，由房间两端的搭手木架联通。

偌大一个化尸池呈现在众人眼前，暗黄色的池水里浸泡着零零散散的骨架，甚至还有栩栩如生的尸体。

只是尸体浮肿得厉害，即使是再貌美的Omega，此时的容颜也打了个折扣。

更何况其中还混杂着浓烈的血腥味和腐烂味。

当年Omega的尸体被解剖后，就是通过屋顶的装置，将尸体或者器官运送到化尸池。可想而知，当年秦家的暗门生意做得有多大。

秦家的属下看清楚化尸池的内容物后，不少人都干呕起来，连田少将那些历经沙场的军人们也面色难看，胃内一阵翻搅。

“为什么不埋葬或者火化？”田少将脱口而出。

秦楚深看出大势已去，面色变得狂热，“为什么？你就得问联邦对于尸体的火化管理了。”

田少将面色苍白，这些年来军方和虫族的小规模战争缕缕频发，为了更好地利用遗体的器官移植，在民众不知情的前提下，军方将医院尸体的管理处置权接手过来。

可以说，在冒犯人权的情况下，联邦的每一具尸体都得到了充分的价值利用。

这也是这些残骸无法善终的原因吧。

“但你们将这些尸体保存在这里，就不会良心不安吗？”田少将质问道。

哪来的大善人，孟业深不耐烦，一把拉过许延呈，“孟业宿，你还在乎不在乎你的情人？你让军队的人来，是什么意思？”

孟业深用刀抵着许延呈的喉管，威胁着孟业宿。

“哦，你可以试试？”孟业宿面露讽刺，他并没有叫停眼前的混战。

虽然人数上不占优，但田少将的属下训练有素，一对二，一对三，也不在话下。

不足半个小时，他们就将秦楚深的手下全部擒拿。

站在化尸池旁木架上的孟业深慌乱了，怎么会，孟业宿怎么会如此不顾及人质的安危。

就在他慌乱之时，许延呈也趁机猛踢了他一脚。

孟业深下意识地用拳头反击，许延呈用于伪装的腹部假体脱落。

竟然不是肖萧，孟业深眼睛瞪圆。

原来如此，难怪孟业宿如此无所顾忌，原来他早就上演了调虎离山之计。

许延呈好歹有搏击的爱好，上勾拳，下勾拳，横踢，很快，孟业深就开始叫苦不迭。

“沈斯理！你还不来救我！”孟业深慌乱地求救着。

此时沈斯理却无法顾及到孟业深，他赶在他人之前先制服了秦楚深。

“秦少，奉孟家家主之命，为保全秦家，您还是得牺牲一下。”说完，沈斯理手脚麻利地扭断了秦楚深的脖子。

短短几秒钟，鲜活的生命在众人眼皮底下突兀地逝去，在逝去之时，秦楚深的眼中爆发出无穷的求生欲。

可这是徒劳的。

这场上演于地下室的悲剧最终还是迎来了落幕，掌管秦家暗门生意多年的一代枭雄，秦楚深，终究是走向了自己人生的结局。

秦楚深在人生的最后一秒，似乎看到了化尸池里的Omega们，竞相向他扑过来，还盛开了比玫瑰还明艳的微笑。

第69章 69.终是过客（12）

“舅舅！”目睹到这一幕的孟业深发出惨烈的尖叫，他被许延呈一个擒拿手摔倒在地，慌乱间摸到了丢落在地下的一把手枪。

许延呈并没有留意到手枪，他乘胜追击，向孟业深逼近。

一枪，两枪，孟业深迅猛地开枪，闪躲不及地许延呈被击中了大腿、腹部。

感觉不到疼痛，许延呈因为子弹的冲撞力，坠落到了化尸池里。

化尸池中的液体很快地和他的身体融合，许延呈感觉到腥咸刺鼻的液体在他身体里涌动。

他最后一眼看了人群中幼崽的身影。

他，许延呈，实现了对肖萧的承诺，保全了孩子。

许延呈闭上眼睛，任由身体下沉，呼吸逐渐停止，他在书中的一生，就定格在了此刻。

爸爸妈妈，我要回家了，他想。

生死并非绝对，他很平静地接受了自己的死亡。

而眼睁睁地看着许延呈溺水的孟业宿，内心矛盾交织，脑海里浮现起肖萧的脸庞，最终心中的执念还是战胜了善良。

他嘱咐着陈笑，“一切结束后，给许延呈收个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