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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风落日(7)

作者:桐旧枝 阅读记录


该怎么信?这话本就荒谬不已。

“我知道这很滑稽,甚是荒诞,你可以把它当做赎罪。都没关系。”

洗漱完,许奚又去给蒋旻池熬了点姜汤,还同时煮了一碗热腾腾的面。

“吃点热的。”汤和面端上桌后,许奚把人推到饭桌旁。

许奚会做饭了,蒋旻池想。以前五谷不分的人,现在也能把面煮得香气腾腾的。

“你可以走了吗?”蒋旻池依旧毫不动摇。

“可以。除了你说的让我别再出现的话,其他我都可以答应你。”说完,许奚拿起东西就打算走。

这次没有找借口赖在这,倒还是有点出乎蒋旻池意外的。

走到门口,他打了两个喷嚏又吸吸鼻子,然后才离开。

第7章

来诊所看病的人越来越多,林欣最近问了蒋旻池两次要不要再招个人。蒋旻池每次都含糊其辞,没给个准话。

他倒不是学压榨员工的资本家,希望林欣一个人能干出三个人的活儿,只是最近许奚天没亮就等在他家外面,白天准时送午餐,下午诊所关门的时候,也早早就到了。这让他有点无暇顾及其他。

他若是呵斥,许奚就不搭话;若是不理,许奚就不紧不慢地跟在他身后,需要的时候搭把手推轮椅。送到家了,许奚会强制跟进去,帮着做好家务再走。

他平时行动不便,除了必要的日常琐事由自己做之外,其他都是让钟点阿姨帮忙的。

可没两天,好巧不巧,钟点阿姨说老家有事,得马上回去一趟,要先辞掉工作。

阿姨是梁艺淑给他请的。他一时也找不到人填上,于是家里的事情就只能尽可能地自己做。

但不管怎么还是力不从心,这时许奚就很自然地接过了家里上上下下的事情,包括打理院子里那盆梁艺淑送过来的绿萝。

说来绿萝也是好活的植物,可蒋旻池就是能把它养得要死不死的。他有的时候望着绿萝,想着原来植物也是随主人的。

“蒋医生,”诊所没人,林欣第三次来问他可不可以招个人,哪怕是找个算账打杂的也好。“能招人嘛?”

蒋旻池从发呆中抽离出来,深吸了口气说:“好,行。”

于是诊所招人的事情就这样安排下去了。

自上次跟陈乾见面之后,已经过了两周。半下午的时候,陈乾又打了电话来,说是实验室新进了一批设备,让蒋旻池过去看看。

蒋旻池知道这是陈乾的“计谋”,但他还是被扰乱了心。只是扰乱他心的不是那批几千万的设备,而是上次陈乾对他说的那句:不管让你活下去的理由是什么……

五年里,能支撑他活下去的理由只有一个。那一千八百多天里,每天都被他放在心里,虚幻又遥不可及。

下班前,方贺舟给他打了个电话。

“我正想给你电话来着。”蒋旻池说。

“哦?”方贺舟来了兴趣,“有什么事?”

“找你喝酒。”

方贺舟一怔,然后才调笑道:“你今天吃错药了?”

“要不要去。”蒋旻池故意忽略他的问题。

“当然。咱们想到一块儿去了。”

挂了电话,蒋旻池收拾了一下打算关门。

没有太多追求就是好,他不用想着一定要赚多少钱,因此不用7X12地开着这个诊所。

但工资还是照常发,因此林欣也是很乐得自己的老板能早早下班的。

一出门,许奚已经等在那了。见蒋旻池出来,他便走上去。“回家了。”

这话让蒋旻池恍惚了几秒。刚毕业的时候,他们租了一个小房子。那时许奚也会来接他下班。

每每见到蹦跶上来的人,蒋旻池都会把人揽过来说:“走,回家了。”

现在,蒋旻池却板着脸往后退了一点:“我今天有事。”

“我送你去。”许奚马上说。

“你……”话一开口就被打断。

“送到了我就走。”许奚尽可能地妥协道。

这段时间蒋旻池学会了一个道理:跟许奚讲道理是白费口舌。

今天倒是没下雨了,但是晚上一直在吹风。一路上沿着河道走。河风徐徐吹来,带了点湿润的味道。

喝酒的地方是他们以前经常去的那家临河小馆。还没到,蒋旻池就远远地看到方贺舟在等他了。

见他身后跟着个人,方贺舟明显迟疑了一下,毕竟除了他的家人和林欣,他还没见过蒋旻池身边的其他人。

“我走了。”送到门口后,许奚说了句就打算走。

蒋旻池没应他,只是示意方贺舟赶紧进去。倒是方贺舟一脸看戏的表情,脚跟好像黏在了地上一样。

“没完没了了是吧。”蒋旻池催促了一句。

这时方贺舟才赶紧把好奇的脸收回来,推着蒋旻池进去,边走边问:“谁啊?”

蒋旻池再次忽略他的问题,只是问:“位置有吗?”

“当然。”方贺舟也不着急,先把人推到临河的位置上。“喝什么?”

“都行。”蒋旻池望着河面回答,末了又加上一句,“多叫点。”

这下方贺舟知道蒋旻池心里肯定是藏着事儿了,连脸上漫不经心的表情都收起来几分。

不过他依旧没马上追着问,而是又点了一些吃的,然后等酒菜上齐了才开始迂回地探询:“心情真不好啊?”

大概是反应过来方贺舟过于小心翼翼了,蒋旻池无奈地笑了一下。“用不着这样。”

见此方贺舟总算松了口气。刚才他真以为蒋旻池陷入了新一轮的痛苦反刍期。

无言地吃了点,又喝了两杯后,这次是蒋旻池主动开口了:“我以前的老师,又给我打电话了。”

方贺舟是知道一点陈乾的事情的,因此问:“又让你回去?”

蒋旻池点点头,闷了一口酒。

“那你怎么想?”

回答方贺舟的是一声隐隐的叹息。不过就从这声叹息中,方贺舟知道他动摇了。

不过,比起这突然的动摇,他倒是更加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原因,能让本来打算荒度余生的蒋旻池突然就生出了希望的火苗。

“那就试试。”方贺舟鼓励道。

蒋旻池靠在轮椅上,什么也不说,只是一杯又一杯地喝酒。

说来喝酒这个习惯,也是在出事后才养成的。没有办法,因为清醒的时候太痛苦了。

只要清楚地知道自己已经是个废人,哪怕只有一分一秒明白自己已经不再是以前的蒋旻池,都是难以忍受的痛苦。

于是,在刚出事的前两年,他靠着酒精度过了不知道多少个日日夜夜。

那时候蒋未和梁艺淑经常来看他,看着满地的酒瓶子,总是欲言又止或者偷偷抹泪。

河上有搜小船路过。船上有个穿着白衣服的男生。两人同时注意到了。

方贺舟等蒋旻池追着那艘船看直到不见了之后才问:“刚才……”他尽量委婉,“送你来的那人是谁?”

蒋旻池不再朝着河面看,转头回来垂着脑袋,像是有点醉了。

“一个本不该出现的人。”

话已经暧昧到如此地步,方贺舟再怎么迟钝,也能猜到许奚之前应该跟蒋旻池有着什么不一般的关系。

他还想问点什么,可蒋旻池好像已经要睡着了。他笑叹一声,由着他在轮椅上缓一会儿,自己开始收拾桌上的残局。

“你们要结束了吗?”坐了没一会儿,在方贺舟一口喝下杯子里的酒时,旁边上来一人问。

方贺舟看到是刚才送蒋旻池来的那个人,也穿着干干净净的白衣服,清爽得很。

“快了。”他友好地笑笑,“你来接他吗?”

许奚点头,“不过也不急,如果他想再坐一会儿也可以。我只是来说一下,待会儿我送他回去。”

“好。没问题。”

不过看着时间也差不多了。最后几分钟,方贺舟看着在邻桌时不时不安地朝着蒋旻池看的人,心里的猜想就又确定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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