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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风落日(42)

作者:桐旧枝 阅读记录


“我收拾一下屋子,然后煮个面,吃完我就走。”

蒋旻池本想再次拒绝,可看着许奚那略显仓皇的背影,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他也知道,这不是一个恰当的时候。

屋子很快焕然一新,连院子里都打扫得干干净净。

许奚原本种的花,又再一次死掉了。他茫然地看着那些花发呆,竟觉得这就好像他跟蒋旻池之间的爱情。

在一次又一次的生长发芽又枯萎中反复,如同掉进了宿命般的轮回。

结块的土还能不能种出点什么,他没办法确定。

不过这土是蒋旻池买的,他又怎么舍得扔掉。

第三次开庭,他们已经完全占上风了。对方的律师根本接不住沈钰的问题。

第一次见沈钰的时候,蒋旻池就说过,不管结果怎么样他都是要做赔偿的。

只是他很在意这种赔偿的名义。

那天家属的情绪很激动,看着蒋旻池他们胜算越来越大,慢慢坐不住了,什么话都乱讲一通。

不过不管怎么讲,都只有一个意思,那就是蒋旻池是个害人性命的庸医。

蒋旻池没反驳,也没示意沈钰做出点什么。

他安静地听着,由着那些话像利箭一样射得他千疮百孔。

不过法庭到底是法庭,也不是拿来骂街的地方。最后法官还是制止了他们。

当天就能定案。

宣判前大家都休息了一会儿。那十分钟里沈钰还在劝蒋旻池:

“确定陪五十万?”

“嗯。”蒋旻池没有犹豫,“确定。”

“可你要知道,只要他们收了这五十万,别人就不会管你这五十万是不是出于人道主义赔的了。”

一旁的许奚他们听着沈钰的话,暗自思忖着。

可蒋旻池却是依旧半分犹豫都没有,“没事,不管怎么样,都是应该的。”

沈钰叹了口气,尊重了他的意见。

本来休息只有十分钟,但是那天有点奇怪,不知道什么原因一直拖了三十分钟才继续。

回到庭上,所有人都明白最后只剩下宣判了。

对方的家属和律师已经不再做无谓的挣扎,许奚他们也暗自松了口气。但就在审判长将要开口时,旁听席后面的角落里却突然响起一个声音:

“等一下,我可以证明这件事跟被告方无关。”

大家闻声望去,看到那里站着一个清秀的男生。

蒋旻池第一眼就看出来了,那是魏一丰。

那天旁听的人还有一些的,大多是社区里的叔叔婶婶。他们认识蒋旻池,因此想看看这事儿到底是怎么回事。

魏一丰的话一出来,法庭上瞬间一片哗然,有窃窃私语的,也有摸不着头脑的。

审判长说了肃静,可下面依旧有轻微的讨论声。

“不是蒋医生的问题,也不是医学的不确定性,而是我。”

蒋旻池看着角落里的魏一丰,陌生得不像他以前认识的那个人。

平时的魏一丰总是唯唯诺诺,也不怎么讲话,是属于在场会被自动忽视的那种人。

那天的魏一丰也一样,穿着一件白T恤和有点发白的牛仔裤,戴了顶黑色的鸭舌帽。

他坐在那里那么久,都没人发现他,依旧是大家自动忽视的对象。

可蒋旻池发现,他的眼神变了,有种孤注一掷时的决绝与坚定。他好像在什么地方,有那么一瞬,见过这样的眼神。

但他想不起来了。

无视工作人员的劝阻与警告,声音也没那么洪亮,可魏一丰却像是什么都不怕,一字一句说:

“是我换了那瓶药。我有证据。之所以没有测出来,是因为被告用的药,根本就不是测试过敏的药。”

话落时,全场一下炸开了锅。

那天被迫再次休庭。

魏一丰的话,让陪审团不得不进入下一轮的斟酌。

人群散去后,魏一丰还是依旧站在那个角落里,用着刚才那种姿势看着他们。

等都走完了,只剩许奚他们后,他才从梯子上下来,朝着他们走来。

“怎么回事?”等他走近,蒋旻池问。

魏一丰没马上回答,站定后看了一圈面前的人,最后才把眼神放回蒋旻池身上。

“对不起。”

可这话却没听出歉意,更像是一种终于放下时的喟叹,在叹息着他自己的执着和曾经做下的罪孽。

“希望还不晚。”他继续说,“可不过再怎么说,也都晚了。”

走出法院的时候,许奚一眼就看到了停在外面的警车。

像是某个电视剧的场景,魏一丰缓缓朝那代表着正义的红灯走去,只留给身后的人一个悲壮的背影。

刚才在里面,魏一丰把所有都和盘托出,包括诊所第一次有人来闹事。

也包括,五年前的那场意外。

几人站在法院外久久没有缓过来,内心唏嘘,不仅仅只是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反转,还因为王尧居然可以枉顾别人性命,只为了能打压蒋旻池。

同样,他们还惊讶于,王尧只是一个普通的医药研究者,但是居然可以手法如此婉转。

本应该讨论接下来该怎么办的,可那天蒋旻池一回去就把自己关进了房间。

外面的人没敢叫,许奚更是连门口都不敢离得太远。

换了谁,知道自己被算计了五年,算计到这一生都得带着沉重的伤痛活下去,都没办法接受。

【作者有话说】

最后一点剧情了,后面就是推进感情啦,谢谢依旧在陪着我的你们,节日快乐~

第36章

那天大家守到很晚。

本来是打算都一直在那陪着的,但是许奚把方贺舟他们劝回去了。

第二天大家得上班,而且后面的事情还很多,没必要一直耗在这。

蒋旻池晚饭也没吃,房间里也是一直都没什么动静。许奚蹲在门口,除了上厕所,一步都不敢离开。

大概守到两三点,他看着从门缝里透出来的光,犹豫再三还是试探性地问:

“睡了吗?”

问完等了好一阵儿,房间里都没有声音传来。

“我可以进来吗?”他便又问。

整栋房子落针可闻,几乎是一点声音都没有。

许奚又等了等,之后还是鼓起勇气,去转动了门把手。

好在蒋旻池没锁门,他一下就拧开了。

卧室门缓缓打开时,首先映入许奚眼中的是蒋旻池颓丧的背影。

他佝偻着身子,背着门,坐在窗前,一动不动,好似一尊破庙里的石像,被遗忘又历经风霜。

那身影好像在几个小时内,就蓦地变得不堪重负,被压弯了脊梁,消磨了斗志。

许奚轻声走过去,尽量不发出什么突兀的声音,以免搅扰了蒋旻池的心绪。

走近来到他面前,许奚看到蒋旻池垂着的侧脸上,眼皮耷拉着,偶尔才眨一眨。

他小心地蹲下来,双手攀着轮椅的扶手,细声叫道:

“蒋旻池。”

蒋旻池听到声音后也没动。

这画面太熟悉,不久前才出现过。

生活总是有种宿命感,不停地在这样的场景中轮回,一次次揭示着他们纠缠得理不清又抛不开的爱情。

“休息一会儿,好吗?”许奚又道。

这声音仍然没有让蒋旻池有任何反应。

许奚看着他,蓦地就想到他不在的这五年,蒋旻池是经历过多少次这样的夜晚。

在这样的夜晚里,他独自一人坐在窗前,被再也无法修补的创伤折磨得不成人样,一次次质问着命运的不公。

可没人能给出回答,也无人能赠与良药。

他有着最充分的理由不接受自己,且一定一次又一次地想要了却残生,结束这破碎的余生。

许奚骤然就觉得,蒋旻池能活下来,还好好生生地坐在这里,已经是上天给他最大的恩赐了。

想到这,他突然就很想抱着他,仿佛只要抱着,就能抹去脑子里面那些设想出来的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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