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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南未可料(70)
作者:猫十六斤 阅读记录
甘小栗抬起头,眼睛眨啊眨,最后在简行严的怀里拱了拱。后者动也不敢动,就让他靠着吧。
灯光火光混在一起,温暖的光轻吻着少年的头发,双眼已经阖上,又长又疏的睫毛低垂着,下巴颌儿正扎在简行严的心上。少年吸溜了一下鼻子,喉咙里传来轻微的呼噜声,就像一只打盹的猫。
良宵一刻值千金,此时此刻多少钱简行严都想买下来拿回家存在抽屉里,要是问他为什么,他一定会说,反正都是老简的钱,不用白不用。
直到后半夜涨潮了两人才从地上爬起来,晃着酸胀的膝盖和蚊虫咬到失去知觉的小腿,头晕脑胀地爬回姓周桥。
姓周桥的火早已扑灭,但是房屋损毁严重,起火点附近有二三家烧得只剩断壁残垣。甘小栗缓过来,恢复了往常的心智,对自己之前的行为表示十分尴尬,以至于有一阵都不想跟简行严说话。
“你去哪儿?”
甘小栗充耳不闻。
“去哪儿啊?看在我陪你了大半晚上的份上,你看我裤子和鞋上都是泥,你倒是说句话啊?”
甘小栗继续置之不理。
“你又听不到了吗?我再给你一巴掌试试?”简行严还在后面喊。
甘小栗这才唰地回过头来,借着朦胧的光线,他看简行严浑身上下都糊着滩涂的淤泥,眼皮上被叮了个大包,那双好看杏仁眼变成了一颗葵花籽,忍不住乐了,然后才发觉自己脸上也都是蚊子包。“嘿,你知道什么能治蚊子包吗?”
“什么?”
甘小栗边笑边往自己掌心吐了口唾沫说到:“口水呀!来,快把脸伸过来!”
简行严虽是贪恋甘小栗样貌,却还没到愿意用对方口水抹脸的地步,挥着手躲开了。两个人大晚上没心没肺打闹了一阵,简行严心里清楚,甘小栗只是在用力地证明那些痛苦又一次翻篇了。
甘小栗带着简行严回到自己住处,路过蔡咏诗家的时候看见蔡咏诗家门窗紧闭,想是屋主人出门“做生意”去了,看到她家没有受到火灾波及,心中很是庆幸。再看他自己住的地方,却因为他出门前忘记将靠露台的窗户关上,他的房间又迎着风,所以房里全是黑灰。一进屋,一股怪味呛得他打了天大一个喷嚏,接着喷嚏又传染给跟在他身后上楼的简行严。
简行严的眼泪都给熏下来了:“这儿还能住人吗?”
甘小栗转身去隔壁拍房门,里头也没个人回话,天财和老六他们都参与了救火,火灭了这帮人聚在姓周桥的一头已经喝上了。于是他又带着简行严下楼来,看到房东一家摸着黑在打扫屋子。
“您家里还好吧?”甘小栗问。
房东凑近看了一看,说:“我当是谁呢,刚才喊你去救火你也不动,自私鬼要不得!”又说:“你看我家像是没事的样子吗?要是能睡下,我能这会儿摸黑做清洁吗?”
“那我们楼上怎么办?”
“你们楼上比起我这里是更差点,这几天你也别住这儿了,等散散味儿再说吧。诶,你后头这个后生看着怪有脸面的,甘小栗你几时攀上的贵人啊?”
“杯杯您眼力是真的好,这么都看得出!”甘小栗调侃道,拉了简行严就出去了。
走出来,简行严立刻停下。
“怎么,你想留下体验生活吗?”
“我说甘小栗,你这儿不是不能住了吗?这几天,要不住我家去吧?”简行严一只葵花籽般的眼睛里闪着精光。
第55章 同居环节不能跳过(一)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父亲的去向现在有且仅有“阚荣”这个突破口,为了打听阚荣的事,纵使简府是龙潭虎穴,甘小栗也想进去试一试。
简行严的这场夜游以他带着甘小栗回到简府为结束。两个人的身上又是泥又是灰,乍看之下也分不出高低贵贱,皆是一样的不堪入目。路过花园的时候,见花园里点了一盏灯,小丁在地上跪着,灯下王富贵坐在一把椅子上正在喝茶。简行严本想带着甘小栗悄悄走过去,小丁眼尖,扯着嗓子就叫起来了:“少爷回来了!哎哟,我的祖宗,您可回来了!”
王富贵横了小丁一眼,从椅子上站起来,把目光转向简行严:“少爷您回来了。”
简行严不情不愿从树丛后现身:“你们这是在搞三堂会审吗?”
王富贵还没放下被少爷套上麻袋胖揍一顿的仇,又碍于身份尊卑,只好回答:“这个小丁把您怂恿出去其实另有目的。他最近迷上了赌博,今天该他到您跟前轮值他也不闲着,心里面还惦记着那赌桌,这不是把少爷带出去好借着您的名义大大方方的出去,被人拿了也有您顶着。”
简行严立刻推卸责任:“他赌没赌我可不知道,这小子不讲义气,陪着我到半路他嫌烦,扔下我就走了。”
“道上的朋友在赌场看见他,抓回来交给我。咱简府的下人也有下人的规矩,头一个,黄赌毒哪一样都不准沾。”王富贵说的理直气壮,“他倒好,赌钱不说,还把少爷也拐出去。既然今天终于把少爷给等回家来,就不用在这儿继续跪着了,关上三天禁闭,再扣他三个月工钱。”
这一套行云流水讲下来,简行严佩服极了,几乎要在心里给王富贵竖起一根大拇指尊他一声“王督公”。这时甘小栗从简行严身后冒出头来,一张黑黢黢的尖脸看不出容貌,像只耗子,王富贵第一眼没认出来,便问到:“少爷这是带回了个什么玩意儿?”
简行严还没答话,甘小栗灵机一动,开口提醒到:“这不是简少爷身边少了个跟班,我来临时替补。”
“噢,对,我找他来替小丁,就临时顶一阵。”
“少爷,我们从没找过临时的帮工,这未免不——”
王富贵话没说完就叫简行严给打断了:“王富贵,你尽职尽责是好,可有时候手也伸得太长了,荣叔以前在也没你这么多规矩,大清早亡了,你倒是像个活公公。”
说到“荣叔”,则点醒了王富贵,他终于看出少爷身后那人是谁,不禁又凶又狠地瞪着甘小栗,说:“就是找临时帮工,也需请靠谱的中介推荐……”
“王富贵,”简行严有点生气,又不想当着甘小栗的面拿麻袋的事去威胁——未免要给人一个坏印象,他强压着怒气说:“在我家还轮不到你给我做决定。”
甘小栗在一旁,劝和也轮不到他,只好看着简行严为自己出头,当他听到简行严说出“荣叔”二字的时候,敏感地看了王富贵一眼,目光刚巧与对方的交汇,他认出那是简家的司机,并且从司机的脸上捕捉到一丝情绪反应。
这人好像在听到“荣叔”两个字的时候,突然对我的态度发生了点小变化?甘小栗躲回简行严身后。
此时他还不敢把自己和“荣叔”关联起来,他想要知道关于荣叔更多的故事。
王富贵并不是知道自己脸上的细微表情出卖了自己的想法,他被少爷训斥了一句,内心十分不痛快,但他十分信奉自己说的那套——下人也有下人的规矩,嘴唇一抿,垂下视线。他打十四岁进简府,又混了十几二十年才终于成了简旌的心腹,人虽然不聪明,胜在恪守本分,又对老爷一片赤诚、忠心耿耿。
简行严带着甘小栗绕过花园,穿过王富贵身后的佣人房进了简府的大宅。
“你带我去哪儿?”甘小栗压低声音问。
“当然是抓紧时间去睡觉,现在躺上床还来得及。”简行严没想到自己的回答透着诡异,才说出口就把自己尴尬到噎住了。
“……我想你说的是字面意思对吧。”甘小栗替他解嘲。
“嗝……嗝……嗯,我房间隔壁有个小房,通常……嗝,晚上都有人在……嗝……”
甘小栗帮他顺了顺气,走到他说到那个房间门口,此时人已是疲惫之至,眼睛都敢眨深怕一闭上眼皮就分不开了,甘小栗用最后的意志在门口跟简行严道别:“从现在开始我就是你的跟班,有事明天再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