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光徊是胜利者(72)
那会贺光徊还小,还有那么一点反抗精神。
他很喜欢那个理着寸头会给所有上课认真的小孩发零食的羽毛球教练,当得知自己没办法再学羽毛球的时候他嚷嚷了几句“妈妈坏”,然后一头扎进爸爸怀里和爸爸撒娇说自己还是想学羽毛球。
出乎意料的是一向很疼他的父亲这次也和母亲站在了一条线上,不由分说地把贺光徊从怀里拔出来放好在地上。
父亲命令他站直站好,又用很严肃的语气喝他,让在三声内把眼泪擦干。
等贺光徊的抽噎声变成了不甘的喘息,父亲才开口和他说话。
“给你报名体育兴趣班只是想你身体健壮一些,好面对以后繁重的学习,并不是让你去打什么比赛。既然那个教练已经和咱家的理念不和,那就换一个兴趣班。”
每次都是这样,贺家从来不会大声嚷嚷,因为这会让他们觉得不体面。
可他们总是轻描淡写地否决、否定所有贺光徊的爱好,任何他想的他渴望的都要拿好成绩好事业来换。
考试满分可以换休息一下午看看课外书,年级第一可以换继续学画画,公费留学被母校聘用可以换和喜欢的人谈恋爱。
然而这一切都建立在贺光徊有一个健康的身体,可以自己去拼自己去挣。当健康都要失去的时候,贺光徊不知道自己还能拿什么去换。
换自由,换尊重。
秦书炀踩着耐性的边缘对汪如芸说:“小光在发烧,您先让他回屋休息,我来和您们解释可以吗?”
听见声音,汪如芸睨了秦书炀一眼,冷笑反问秦书炀:“你也配和我解释?”
说完,她重重推开秦书炀,看向自己的儿子。
“刚刚你也听到了,有人说她的孩子很金贵不应该给我的孩子换鞋,也不该背着我的孩子回家。所以我的孩子到底怎么了?如果他没有任何问题,他就不该用这种东西撑着才能走路,他就不该被人背着,就不该进医院,更不该进了医院还溜出来,惹得我的同事给我打电话问我怎么连这点规矩都不知道,害得我无论是在同事面前还是在这种人面前把脸都丢尽!”
其实了解汪如芸的人应该能看得出来,此时此刻她也已经在崩坏边缘。
她抓住贺光徊的胳膊往外拉,语速很快,已经接近破音:“你不说,那你起来!你站起来证明给我看!证明你什么问题都没有!”
一个眼神,贺求真立马知会。两口子沉着脸在所有人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便将贺光徊提了起来,然后不管不顾地往前一推,将贺光徊推到客厅中央的空地上。
突然变换体位姿势,眩晕来得猝不及防。
贺光徊趔趄着跌倒在地,旋即胸腔一侧传来尖锐的疼痛,那股疼痛能冲散眩晕,也能阻拦他的呼吸。
仅一秒的时间,贺光徊就觉得呼吸都困难,疼得他张大了嘴匀气都匀不过来。
——跌倒在地的瞬间,贺光徊撞在了置物柜的角上。
汪如芸也没想到会这样,看着在地上蜷成一团的贺光徊,她破天荒地扔了体面,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惊声叫出声,然后朝着贺光徊扑了过去。
气急了的时候根本没想那么多,她只想要最快看到自己儿子不是她想的那样。
但有人比她更快,在她扑向贺光徊的时候,秦书炀已经先她一步将贺光徊抱起来。
秦书炀一手抱着贺光徊,另一只手覆在贺光徊手背上捂着他的肋部。见汪如芸和贺求真凑过来,秦书炀想也没想地抬手将他们推开。
“够了!”秦书炀声音很凶,如一头红了眼的困兽。
他一向对贺光徊的父母都抱着十二万分的尊重,这份尊重有些时候甚至超过了对待自己的父母,以至于看起来像蓉城男人独有的“耙”和“怂”。
然此刻这些小心翼翼的讨好已经彻底消失,连同着刚知道不久的“真相”一起歇斯底里地发泄了出来。
“你叫什么?我有没有和你说过小光不舒服?我有没有和你说过你让他去休息,我来和你们解释?”
秦书炀骂得很凶,一点不客气地问汪如芸:“我不配和你们解释,那你们有没有好好听过小光说话?哪次你们打电话过来关心过他好不好?你们但凡有一天可以像别的父母那样关心他他会瞒着你们那么大的事情只敢在我面前哭吗?”
贺光徊匀过一点气来,他怕秦书炀太气说了不该说的话,下意识地伸手去捂秦书炀的嘴巴。只是指尖才刚刚碰到秦书炀的嘴唇,就被秦书炀捏着手收了回去。
被戳到痛处,汪如芸无措地扯了扯丈夫的衣角。贺求真接过话,努力镇定着回答:“我们……我们只想小光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