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斩心上人(118)
她最宠爱的弟子凌青然,天生灵体,控火术更是出神入化,经过他灵活淬炼的丹药药效更是凝实几分,医宗借此赚得盆满钵满。
金阑真人却对此有所顾虑。
医宗不大朝外人介绍金阑真人的大弟子,对此他们劝说她们二人,连曼的身份特殊,怕被人惦记,倒不如先低调着,等日后渡过元婴雷劫有了一战之力再朝外宣扬。
精怪所化亦是天材地宝,上好的灵物总会是被人惦记的,金阑真人却认为偌大的医宗有着庇护一个小小精怪的能力,为此和宗门长老吵了个天翻地覆,连曼不愿意师尊为难,主动应允了宗门的要求。
于是她和凌青然一个在明一个在暗,凌青然肩负着宗门重任成为了那个风光霁月的首席弟子,连曼便是支撑着医宗金字塔底层的那块基石。
医宗靠着她的药材闻名九州,把金阑真人推出去担了这份荣誉,金阑真人对此有所不满。
她那时药王的尊号已经让九州众人如雷贯耳,医仙之名已经渐渐隐匿于药王的盛名之下,她对此有所不满:“明明连曼才应该得到这个名号,为什么要把我推出去?”
她怜爱地抚摸着弟子的脸庞,像个孩子一样嘟囔:“合该是我们连曼的东西。曼曼,等种植完这一批,你就好好休息下,不要再透支自己的灵力了,不要理会他们说那些。瞧瞧,小脸都白了。”
连曼撒娇腻歪地倒在她怀中,拉着凌青然一同玩笑:“好师尊,我不在乎这些。再说了,要是师尊还占着‘医仙’的名号,那我们的小师弟又该唤什么呢?”
凌青月——那个时候的凌青然——有些别扭地甩了甩手,抿了抿唇低声道:“我不觉得我担得起这个名号……明明是师尊的医术更好,那些病患都是师尊救回来的,我不过是打了个下手而已,为什么要说是我做的?”
金阑真人又笑着摸了摸他的脑袋,哄她这个别扭的小弟子:“好好好,我们的青月萧然也该唤‘小医仙’。青月做的很好啊,你们两个帮了我很大的忙呢!掌门和长老们这么做,也许是有他们的道理……”
凌萧然在那个时候冒了出来,得意洋洋像只孔雀一样听着师尊师姐的彩虹屁,他们三人都没有细思金阑真人话语中的忧虑。
凌青月看着师姐,忍不住又回想起往日,有那么一瞬间恍惚。
曼长老听他这番话忍不住峨眉倒竖,冷哼了一声:“你在逃避什么?这么多年了,你在怕什么?师尊不会怪你的,我们也……”
她说不下去了,凌青月哀切地看着他,脸色青白,泪光盈盈,却又带着恨意。
连曼好久都没有见过他这副模样,她看着他,好似回到了那个风雨飘摇的午夜。
连曼晃了下神,闭嘴不言,这是她唯一的师弟,她又怎么忍心伤他。
“是师姐失言了,”连曼低声朝他道歉,见凌青月朝她无力摆摆手,又忍不住道,“青然——青月,你该走出来了。”
凌青月收拾了下心情,看着师姐,轻轻笑了笑:“师姐,你走出来了吗?”
连曼迈向门外的脚步一顿,侧了侧身子,回眸,脸色在光影交割处看不清楚,半响,瓷音泠泠:“……未曾。”
话毕,她不再停留,转身踏进了夕阳之中。
凌青月看着她的背影,灵魂深处的钝痛混杂着回忆的苦涩一下一下敲击着胸腔,心脏的跳动锤击着伤痕,凌青月却捂着嘴,闷闷笑出了声。
师姐啊,你也走不出来吧。
当年被割肉放血,欺瞒奴役的苦痛,你也未曾忘记啊。
他嘶哑着在无人的厅堂大笑,却分辨不出那是哭声还是笑声,到最后混杂着泪水和鲜血,伴随着祷告和愤怒的呓语归于平静。
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凌青月无视手中干涸的鲜血,发丝凌乱地散落,他撑着一口气来到里间。
凌萧然安静地躺在阵法中心,没有呼吸,没有心跳,没有温度,脸色却比自己更要像人。
凌青月不敢触碰,生怕自己扰乱了什么,他呆呆地坐在地上,痴痴地望着那和自己一般无二的容颜,疲惫而平静。
我此生应该是证不了道了,凌青月很平静地想,但是萧然不一样,他的灵魂没有承载如我那般沉重的仇恨苦痛,他比我阔达、乐观、放得下仇怨,更重要的是,他比我健康。
我放不下仇恨,忘不掉过往,痛苦和我如影随形,哪怕我有了情感,可以共情,又怎么可以证道呢?
但是凌萧然不一样,他应该是可以、一定是可以、必然会成功证道的。
凌青月眉目多了几分松快,有些漫无边际地想,如果届时天道不认可,又或是他灵魂的力量不足,那么我把自己补过去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