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年(229)
学生们都喜欢听他的课,或深奥或枯燥的物理知识,被覃老师讲的深入浅出,妙趣横生。
往往一到覃老师的专业课,说是座无虚席有些夸张,可是没有一个学生缺课倒是真事儿。
备课的认真,听课的珍惜,师生们在课堂上相处愉快又融洽。
是以这学期一听覃老师不带课了,大三大四的学生们哀嚎一片,还有性子急躁的学生,联名写了信说是“为民请命”,要求覃老师继续上课。这事儿在H大里一时传为美谈,惹的别的分院的学生们探头探脑,结伴过来物理学院看看这位被学生神化的老师长什么样。
这个时候,覃梓学曾经带过的一个学生汪浩,物理学院前一任的学生会主席,出了事。
这个男生天资聪颖悟性好,在课堂上思维跟着转的快,比较活跃,让覃梓学颇为欣赏。当时汪浩还跟覃梓学说过,自己要报考本校的研究生,问覃梓学能不能带他来着。
另一方面,他在学生群体里面人缘也很不错,性格外向待人友善,作为校篮球队主力前锋,不知收获了多少女孩子的芳心。
就这么个开朗又上进的孩子,在新学期步入大四年级不到一个月,在全校引起不亚于九级地震的轩然大波。
他谈恋爱了,对象是个男的,是校外的,痞里痞气的一看就让人退避三舍那种小流氓。
这段禁忌的感情被曝光不是因为别的,是那个校外的青年找到H大,俩人在校门口不知什么原因起了争执。青年气急败坏破口大骂汪浩,拍屁股要走汪浩不给,情急之下汪浩也是昏了头,仗着自己一身蛮力,把人硬给抱住亲了下去。
当时正是晚饭后时间,学校门口不少学生进进出出的。有个摄影协会的学生正好带了相机,看到这一幕居然就手给拍了照。
同性恋这种事儿让大学生们又好奇又畏惧,一时间口口相传着,差不多一夜之间传遍了半个校园。
刚刚步入九十年代,恰是国内风气渐渐开放之初,很多国外的思潮涌进来,一知半解却又不够详尽严谨。这些走在时代前端的孩子们似懂非懂的,兴奋着窥视着观望着,说不上是恶意还是善意的关注和议论,生生把汪浩顶到了风口浪尖。
H大学生处处长牵头找到物理学院,连同校领导召集分院各负责人及汪浩班级辅导员,一块儿开了个紧急会议。
张处长是个四十多岁特别严肃的女性,看得出她很反感汪浩这件事,话里话外咄咄逼人,要求学校严肃处理。
“我觉得汪浩同学平时各方面表现还不错,”辅导员齐震是个前年才毕业的年轻人,跟汪浩关系不错,可是看着张处长那张脸心里也敲鼓,说话没什么底气:“团结同学,学习认真刻苦,大二时候就很要求上进的交了入党申请书……”
张处长不耐烦的敲了敲桌面,声音尖锐:“这是作风问题!是很严重的作风败坏问题!一个学生再怎么不错,品行最重要!我们H大百年名校,治学严谨,不能放任默许这种情况的发生!汪浩如果是毕业后作为社会人员发生这种事,我们管不着。可这种事就在光天化日之下,就在我们学校大门口!影响相当恶劣!我觉得汪浩这名同学是公然藐视校规!”
这话说的严重了。在座的每一位都听懂了,张处长这是要拿汪浩祭刀,杀鸡给猴看。
“不是光天化日,是晚上……”齐震小小声的嘟哝了一句,闭上了嘴。
覃梓学想了想,不卑不亢的开了口:“关于汪浩同学这件事,我提一下个人的看法。首先声明,我不针对任何人,就事论事。”
在座的几个人齐刷刷的把目光投了过来,齐震的眼中更是刷刷放光,赤裸裸的写着“覃院长救命”几个字。
有点好笑。覃梓学暗暗的想,到底是年龄长了见得多了,眼下这种曾让自己躲避不及的情况,居然也会处变不惊了。
“我认为汪浩的事情纯属他个人感情问题,不至于到公然藐视校规这么严重的结果。”覃梓学一鸣惊人,眼看着张处长脸上青红交加,露出气急败坏的神情。
“年轻人嘛,”覃梓学好整以暇的微微一笑。不疾不徐:“正是热血冲动的年纪。”
“胡闹!”张处长拍了下桌子:“覃院长不是我说你,这种事情怎么能这么儿戏?同性恋是病态,是不正常的!是会传染……疾病的!”张处长毕竟不好意思说出艾滋病的名字,含糊其辞:“这是一种精神疾病,警察应该把他们都抓起来!”
对方眼中毫不掩饰的嫌恶和鄙视看过去令人惊心,只是这些都不足以让如今的覃梓学再去胆怯甚至自卑:“联合国最新的研究结果已经把同性恋剔出了精神病的范畴,去病理化的建议也是有理有据。张处长还不知道吗?再说了,如果像你说的是病,老师应该像医生一样,治病救人答疑解惑,而不是粗暴的扣个大帽子,用所谓的严肃处理去简单对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