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下松(20)
他说到后面声音有些微弱,但还是继续道:“我后来才发现,我给你发错车牌号了,当时不小心看错一个数字……”
赵珏怔住,他想起那晚的场景,他在林逾静的车窗边敲了不下五分钟,语气强硬地让人家打开后备箱,林逾静当时说什么来着,哦,他说他是私家车,可赵珏当时觉得我管你私家车还是公家车呢,只要接了单不就得载人么?
当时林逾静喷他一脸尾气,这事赵珏记恨了对方一个多月,现在耿展鹏说他搞错了车牌号,“不是吧,哪有这么巧的事儿?”
耿展鹏:“可不就是有这么巧么,后来事情过去了,这事儿我也忘了给你说,反正不管怎么样都是对方犯错在先。”
赵珏一时有些恍惚,搞半天他单方面误会对方这么久,耿展鹏不知道赵珏心里在想什么,他接着道:“不是在说刚刚那个送货的帅哥吗?你怎么突然提到上次的事了?”
“没,我突然想起来而已。”赵珏摇了摇头,耸他肩膀,“反正你别去招惹人家,他小孩都有了能和你有什么结果,这种直男和我们不一样。”
耿展鹏点了点头,大咧咧道:“开玩笑的啊,我肯定不会招惹直男的,你瞎担心什么。”
赵珏颔首,俯下身将地上的啤酒箱子抬起来,手臂微微一沉,耿展鹏自觉让了路,里边喝酒吃菜的一群人还在划拳,房间里空调开得很足,赵珏觉得有些闷热,他朝耿展鹏看了一眼,“我出去买包烟,等下上来。”
这屋里烟还能少了,坐在主位上的朋友刚准备说话呢,赵珏人就没了踪影。
气氛太热闹,也没人觉得赵珏这门出得突兀,纷纷在杯子里满上酒继续喝。
外边的空气和里边简直是两个极端,赵珏身上就穿了件灰色polo领毛衣,鼓囊囊的肌肉线条被合身的衣衫勾勒得恰到好处。
凉意让他昏沉的大脑清醒了不少,赵珏在楼下晃了一圈,晚上的街道萧条冷清,附近只有几家便利店和烧烤摊还亮着灯,赵珏走了几步,小区大门的街道对面有一家君君超市。
透明的门帘后边,一个瘦削的身影坐在收银台旁边写着什么。
赵珏看了一会儿,略微有些僵硬地进了店,似乎是习惯了顾客这样进进出出,林逾静连头都没抬,趴在桌上认真地算账。
赵珏这个角度看过去能看见他细瘦的脖颈,裹挟着一种不正常的苍白,脆弱,不堪一握。
“咳咳,”赵珏食指屈起在柜台上敲了敲,“帮我拿包烟呗?”
笔尖一滑,林逾静抬头,他眨了眨眼,站起身对着后边的烟柜道:“要什么?”
赵珏脑子乱着,不知道自己怎么鬼使神差地跑这儿来了,他本来想要包常抽的,眼神却不由自主被林逾静手指上的纹身吸引。
那只手上还带着擦伤留下的淡粉色印子,赵珏视线一直朝下落着,林逾静顺着他的视线低头,拿起手边的一包银钗问道:“你要这个?”
只见赵珏慢半拍地点了点头,林逾静把烟给他递过去,说了价钱后有些惊讶道:“我很少见男顾客喜欢抽这个的。”
赵珏其实也没抽过这烟,但他不承认,强装着点了点头,“我平时抽得少,今儿个也是临时…..”
银色烟盒一开,里边是淡绿色的细长香烟,看上去更像是女士香烟,赵珏突然想起来有人叫银钗“娘们烟”,难怪林逾静说男顾客很少喜欢这款香烟,他愣了一下,抽出一杆递给林逾静,“你来不来一根?”
林逾静和赵珏第一次见面不太愉快,后来赵珏给他的感觉更是虚伪。
要说真有什么不一样还是上次在垃圾桶边碰见赵珏的时候,一开始林逾静下意识以为被自己放了鸽子的男人停下车只是为了冷嘲热讽一番。
可是赵珏并未那般做,对方只是把自己带离了拥挤的公交车站,临走前还留下了一盒纸巾与水。
许多人都以为林逾静看上去是个铁石心肠的人,但只有了解他的罗祐知道他就是个面冷心软的花架子,从来都是记好不记仇。
要用他自己的话来说就是,这世界上冷眼旁观或者煽风点火的人太多,要是时时刻刻都记住别人不好的一面,那他肯定活得很累。
不知道是多少苦难铸就了林逾静的云淡风轻,但好在他有一颗宝贵的赤子之心,会牢牢抓住那些好的东西,让自己活得更快乐一些。
他对赵珏的态度就是个鲜明的例子,赵珏帮过自己,所以过去的不愉快在他心中都成了过往云烟,面对赵珏的散烟,林逾静只是轻轻摆了摆手道:“谢谢,我不抽烟。”
没有针尖对麦芒,也没有剑拔弩张,比赵珏想象的气氛更平和,他收回那支烟夹在食指和中指骨节中间,“好吧,那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