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的是,他一点都不怕。
姐姐的秘书已经帮他买好票了,他取票顺利过了安检,从vip通道直接登机。半小时后飞机起飞,三个小时到达目的地。
再次来到裴柯家乡的城市,黎耀桐的心情大相径庭。上次来他新奇又兴奋,此刻却忧虑忐忑,黎惜竹把医院地址发给他,他出了机场坐上出租车直奔目的地。
到医院天都快黑了,而他只在飞机上吃了点心,肚子早就饿了。可是现在黎耀桐顾不上这些,一路跑着向导医台的护士姐姐打听好裴兰的病房,直奔六楼而去,果然在走廊的长椅上看到了裴柯。
黎耀桐见到他,提起来的心终于放下了。他背着包放缓脚步慢慢靠近他,生怕惊到那个坐在长椅上低头一动不动的少年。
“裴柯……”
黎耀桐终于走到近前,小心的蹲下|身:“我来了。”
听到他的声音,裴柯抬头。他的眼里布满血丝,直勾勾的盯着黎耀桐的脸看了半晌,神情恍惚,像是努力在辨认着什么,很久很久才哑着嗓子低声道:
“你怎么来了?”
黎耀桐见他这个样子就知道裴柯不好了,他轻轻握住裴柯的右手,理所当然的说:“出了这样的事,我当然要来。”
他并不责备裴柯为什么没有第一时间告诉他。在得知噩耗的瞬间,裴柯必定慌得六神无主,满脑子都是裴兰姐姐,根本顾不上其他。
他不能,也不忍心苛责一句。
走廊里一个人都没有,只病房外站了两个穿制服的警察,黎耀桐瞥了一眼,小声又问:“兰姐怎么样了?”
“医生说抢救及时,没有生命危险。”裴柯低声回道。
黎耀桐于是又松口气,不住点头:“那就好,那就好。”
不等他再问,裴柯又说:“她杀了何广健。”
“听说,用斧头砍了十七下。”
黎耀桐瞪圆了眼睛。
说罢,裴柯似乎是喃喃自语道:“你说……她都忍了那么多年,为什么忽然不忍了?”
“我是想要何广健死,但我没料到她居然会自己动手。”
说到这裴柯重又垂下头,极力压抑着翻涌上来的痛楚,说:“那天晚上,她给我打了三个电话。”
“可是我,一个都没听见。”
黎耀桐的喉咙一紧。
接着裴柯忽然发狂一般,抬手猛地往自己脸上扇了两个耳光。力道之大,连嘴角都打出了血。
黎耀桐吓坏了,连忙上去抱着他的手哆嗦:“裴柯,裴柯你别这样!”
裴柯揪着头发,痛苦的低声说:“要是我当时接了电话,事情就不会这样了。”
他无法原谅自己。
个未接来电。
或许那是姐姐给他的最后的求救信号,如果那天他接到了,可能最后真的会不一样。
派|出|所早上给他打电话,裴柯听完后浑身从头冻到脚,他甚至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来的,一路颠簸浑浑噩噩冲到医院,独自坐在抢救室外,等着里面生死不知的姐姐。
“她差一点就死了。”裴柯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
过去的那么多年,不管生活怎样艰辛,命运如何待他不公,也不管内心如何痛苦,裴柯都没哭过。他很小就知道,哭不能解决任何问题,只会让人更软弱。
可是现在除了哭,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他来不及准备,在被医生告知裴兰有可能抢救不回来的时候,他觉得天都塌了。
要是没有了姐姐,他和小梦该怎么办?
黎耀桐连忙把裴柯紧紧抱住,让他的头靠在自己肩上,学着别人安慰自己的样子轻轻拍打着他的后背。尽管他现在也很想跟着裴柯一起哭,还是生生忍住了。
此刻的裴柯十分脆弱,他需要一个稳定强大的怀抱可以依靠,所以黎耀桐必须强撑着稳定情绪,让裴柯好好哭一会儿。
从没有安慰过别人的黎耀桐努力的坚强起来,可是心里满是悲伤。
裴柯……裴柯……
为什么裴柯总是要遇到这种事?
命运好像真的不太公平,它对裴柯太刻薄了。
从年幼的他身边夺走了父母,难道现在又要夺走姐姐吗?
在黎耀桐来之前,裴柯全程面无表情的在手术同意书上签字,然后冷静的在外面等候,看起来无比镇定,好像什么都没发生。
可是黎耀桐来了,裴柯似乎又活了。他重新找到了自己的悲欢喜怒,那些被压抑的情绪瞬间反扑。很多人都忘了,裴柯也才十九岁,本该在父母的教导下,一步步试探着走向属于自己的未来。
他过得太苦了,只有在黎耀桐身边,他疲惫的灵魂才能得到片刻喘息。
黎耀桐什么都没说,一下一下的轻拍他的后背,引到裴柯把所有情绪都发泄出来。他的衣襟被泪水沾湿,裴柯的身体不可自抑的剧烈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