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娉坐在化妆台前，开始上妆自从他年纪大了。就很少上妆这里的布置，还是兰姨弄的跟他早些年在戏班子里的化妆台差不了多少。

这么一坐着，夏娉恍惚之间以为自己回到了过去。可是镜子里满脸褶皱头发花白，一瞬间就把他拉回到现实。戏曲妆造很复杂，要经过好几道程序。

夏娉年纪太大了，弄头发贴发片穿衣带头面都需要兰姨帮忙。贺君临站在一旁看着，就那么一小会，他真实的感受到夏爷爷他已经老了。

老到穿衣服带头面都需要人帮忙了，贺君临听过很多次夏娉唱戏。最早的一次是他六岁那年，偷偷从贺家跑出来。

其实他也没有跑多远，就是来到贺家屋后面的四合院，两家相差也就那么两三公里。在贺老爷子还在世时，他经常带贺君临去这边玩。

贺君临跑出来的那天，正好是夏娉时隔多年重新开腔的时刻。

他就站在那里不远处，搭了一个很大的戏台子，周围有很多记者和人。贺君临就看着夏娉在台子上面，甩着水袖唱的是《凤还巢》那咿咿呀呀的声音，贺君临听不懂但是还是被吸引过去。

那么多年，贺君临看过夏娉很多次穿上戏服化上妆，但没有一次是需要别人帮忙的。

穿戴整齐的夏娉来到贺君临和林清水面前，夏娉今天要唱的是耳熟能详的，《霸王别姬》林清水从来没有那么近距离的接触过戏曲演员。

今天这么一接触，夏娉就站在他面前身着华丽的衣服，内心还是有许多震撼的。特别是夏娉头上带的头面，林清水看一眼就能知道它的价格。林清水做的是玉石生意，但玉石带着古董所以林清水很了解市场行情。

“孩子们去坐好，爷爷我要上台了。”夏娉伸出兰花指，指向贺君临林清水再指向院里的戏台子。

“走吧，去哪坐着，我还是第一次听戏。以往都只在电视上见过。”林清水喊贺君临。

可贺君临站在原地开始发愣，林清水是个敏感的人。很快就感受到贺君临的不对劲。他问：“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贺君临摇摇头没有说话，只是一直低着头，林清水捧起他的脸。看见贺君临的眼眶有点红，他问：“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就哭了，我可没有惹你。”

贺君临不去看林清水只是睁着眼睛发呆，林清水给他擦眼泪。这时兰姨喊了一声让他们赶紧出去要开始了。

林清水把沾满贺君临眼泪的纸巾握在手里说：“走吧，去看爷爷唱戏。”

林清水拉着贺君临往外面走，现在是黑天十月的晚上，吹的风还是有点冷的。风掠过贺君临刚刚哭湿的眼睛，掀起林清水的头发，夏娉看着台下的人。这可能是他一生当中，观众最少的时候。

可台下的人，都是他一生当中最要的人，他们比那些百人千人万人在台下还要让夏娉激动。

这场《霸王别姬》没有霸王，只有虞姬早年间跟他搭戏的霸王早已死去。

林清水心不在焉的听着台上咿咿呀呀的声音，他只是注意到贺君临的不对劲，今天发生的所以事，都让林清水心烦意乱。台上的别姬舞动裙摆飘飘，台下的林清水转头看着贺君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牵起贺君临的手，拇指在贺君临的掌心里揉捏，希望这样特状态可以好一点。在结束时，虞姬那剑自刎，身边没有霸王就那么孤孤单单的。一个躺在地上，直到停止呼吸。

夏娉缓缓的睁开眼睛，看着戏台子顶上的花纹，在这个时候总会有一个人上台来扶他起来。

可那个人早已死去很久，他也只能盯着戏台子顶看，兰姨以为他是起不来所以就上台要扶他。可这手还没有碰到，夏娉就自己一个人从地上起来，身上繁琐的饰品没有阻挠他。

他站在台上看着台下的两个人，转头跟兰姨说：“小兰房间收拾好了吗？”

兰姨点点头：“早就收拾好了，您就放心吧。”

“哎，孩子终有一天会长大离开家门。走吧，咱们也去睡觉去，这天开始凉喽，也不知道我这个老头子能不能像上年一样撑过去。”夏娉的语气里满是平淡，他活的太久见证的也太多所以对生死早就看淡。

再说了是人都会死，这个地球上的所以生物植物动物都是有寿命期限，只是长短不一罢了。

“哎呦，您说什么呢？再这样说我可生气了，过几天我就辞职，省的您这冬天一走我可受不了这个。我看我还是回家抱孙子比较好。”兰姨对夏娉刚才说出的话，表达出激烈的不满和埋怨。

夏娉笑嘻嘻的说：“好了，兰丫头，老头子我错了。要是你走了，我可就真成那孤寡老人了。是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明天我就打电话给喜德坊定一桌子好菜，给兰丫头你赔不是好不好，我跟你说那个喜德坊，里面的厨师都是清朝还没有灭的时候。他们上辈或者上上辈，都是给慈溪那老太婆当御厨的，喜德坊对外的标语说。他们都得了他们先祖的真传，回来你就尝尝还不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