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决(38)
他纳闷地翘起双手:“她怀的是哪吒吗?”
汤岫辛被他的脑回路惹得忍俊不禁,止住笑后摇了摇头,脸上恢复了点正经神色。
“明夫人的第一个小孩在六个月的时候胎停育了,现在这个孩子是去年春天出生的。”
“还有这种事?”施世朗看起来有些不可思议。
“嗯,”汤岫辛点了下头,又告诉他,“当时她被送到了我们医院,听照顾她的同事说,失去那个小孩对她的打击很大。”
施世朗想起那个有着初生小羊面孔的女孩,有些惋惜地点了点头。
“自然是会的。”
“说起来也好笑,”汤岫辛偏了偏头说,“论辈分,我得喊明老爷子作伯父,他的小儿子明知居然比我们从文还小半岁。”
“以后见面,”他摸着下巴颏讲,“不知是该叫他小叔叔,还是叫弟弟好呢。”
闻言,施世朗登时笑出声来。
距离汤岫辛上次听施世朗这样笑,已经过去有些年头了。
他侧着脸,静静等施世朗笑完后,心平气和地开口:“说起来,我真得感谢那该死的毒品。”
施世朗偏过脸来,不作声地看着他。
汤岫辛平缓的声调里有了起伏:“要不是杜家那个恶棍嗑|药磕上瘾,在公路上加速到一百二十迈,最后直接把车开进了河里,新来的警司也不能以此为由,开展肃清打黑行动,一窝端了他们家养的那群打手,彻底去了这块毒瘤。”
说着,他又平和下来,拍拍施世朗的肩说:“你也不能回到这个地方来。”
施世朗低头看着自己的左手,淡淡地“嗯”了一声。
施世朗离开后,汤岫辛回到了卧室,苏简正坐在梳妆台前面。
汤岫辛走到她的身边,弯下来亲了亲她的头发。
“你的好朋友走了吗?”苏简扣着他的手问。
“走了。”
话落,苏简脸上浮起了一抹柔和的笑。
“怎么了?”汤岫辛有些奇怪。
苏简寻思片刻,开口对汤岫辛说:“他看起来像个什么都没有的人。”
汤岫辛很轻地皱了皱眉,旋即又平复如常,跟苏简说:“他只是需要点时间。”
“再说,他可不是什么都没有,”汤岫辛摆摆头讲,“他销声匿迹的这三年,外面那些买手把他的画炒到了近乎天价,现在他在外面可是倍受追捧。”
“而且,”他停顿两秒钟,摸着鼻子笑说,“他可是美名在外的施世朗啊,没过多久,相信他的身边就会有一位漂亮迷人的女伴了。”
尽管汤岫辛说的是事实,苏简也听过不少关于这位艺术家的风流轶事,但她还是对着汤岫辛摇了摇头。
“我的意思是,”她冷静而理智地讲,“他的心里很空。”
汤岫辛脸上露出了疑惑:“是吗?”
“看样子,”苏简流露出了她在法庭上结案陈词的淡淡笑容,显得很平和地说,“你并没有看懂你这位朋友。”
汤岫辛思考了一会,抬起眼来,问她:“那你觉得,他的心需要什么来填补?”
苏简很轻地扬起唇,轻描淡写地回答他:
“爱吧。”
施世朗下午出门的时候,还只是阴天。
到了傍晚,天就开始下雨了。
他被临来的阵雨困在了公交站台,稍稍抬起头,目光掠过车头灯汇拢而成的朦胧的光雾,看到对面河岸将要接地的乌黑色的雨云。
他抬手抹去右面颊上的雨丝,忽地感到轻许阴冷,将一只手臂横放在胸前。
因为天气原因,这个小小的公交站台一下子容纳了不少的人。
准备归家的都市人看上去要比一天里的任何时候都要宽容。他们站在玻璃站台下,平静温和地谈论着近日的新闻,最多的是喻氏集团董事长病重一事。
施世朗听着身边你来我往的接话,越发觉得自己心里空荡荡的。
他换了一个倚靠的姿势,视线往外面侧了侧,抬起眼时,在雨水顺着玻璃缓缓下落的模糊视野中,看见路边一个男人撑着伞站在傍晚的细雨里。
他愣了一下,忙不迭往外探身,却碰巧遇上了绿灯放行,各色的长柄雨伞随着行人的脚步一下子挡住了他的视线。
很快,那个身影就消失在虚空雨湿的暮光之中。
等到红灯亮起时,前方的道路已经空无一人。
看着前方空旷宽敞的马路,施世朗轻轻摇了摇头。
想什么呢。他在心里说。
第18章
夏季的日出总是来得比以往快。
朝晨,辉光穿透落地窗帘,静然无声地斜照进来。
屋里逐渐明亮的时候,楼下尖锐刺耳的小提琴声也响起来了。
被褥里,施世朗有些绝望地钻进了枕头底下,手臂隔着枕头紧紧压着自己的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