诚实一点(65)
匪徒端着枪,慢慢靠近,仔细查看护照和许惟宁的脸,接着把他往楚谌和那对母女边上一丢,继续挨个查看其他人的身份。
最后他们只把M城本地的三位店员和两名顾客带走,留下了楚谌他们,和另外两对外国游客。
看这做法,完全不像报复社会的亡命之徒,更像是某种有目的有预谋,不想与其它国家交恶的组织。
许惟宁压根没心思关心他们是什么人,在仓库门重新关上后立马翻身查看楚谌的情况,问他怎么样。
那对劫后余生的母女终于敢哭出声,妈妈瘫坐在一旁紧紧搂着孩子,对楚谌说了一连串的谢谢。
方才瞬间涌上来的肾上腺素逐渐消弭殆尽,楚谌的脸色慢慢变得苍白。他觉得很痛,浑身都痛,尤其是右边的胳膊,不知道是撞在货架上还是哪里,痛得他忍不住发出一两声抽气般的呻|吟。
许惟宁按照他的话,伸手摸上了右边的胳膊,很凉很湿,带着微微粘稠的触感。他心里顿时咯噔一下,哆哆嗦嗦地开了机。
借着屏幕开机的那点微弱的光,他看见楚谌胳膊上擦了一大道口子,鲜血顺着胳膊缓缓流下。不一会儿,就在楚谌曲着的手心里,积了一小片。
之后的事情变得很简单,他们没有生命危险,只是被关在这里,在不确定外面是否有人看守的情况下,等待成了现下唯一能做的事情。
楚谌的伤口被简单包扎起来,方才救下的小女孩慢吞吞地走过来,在楚谌面前摊开手。
手心里放着一颗已经在包装纸里融化的巧克力。这颗巧克力一直被她拽在手心里,陪她度过了如此艰难的一个傍晚,是她的勇气和希望。
但现在,小女孩把它送给了楚谌,并蹲在他面前,看他吃完。
黏糊的巧克力很甜,让楚谌在一刻不停的疼痛中得到喘息。他忽然想到去年圣诞节,自己收到的那盒品牌方送的巧克力。
味道很好,很甜,只要吃一颗就能让心情愉悦。
楚谌觉得自己是痛得迷糊了,不然怎么会对这种小孩子的零食怀念起来。
但实际上,疼痛让他异常清醒,思绪清明。楚谌一直坚持到警方找到他们,将他们带出商场,和外面的同事打了个招呼后,才在救护车上晕睡过去。
楚谌很累,明明身体没什么事,但就是睁不开眼。
记忆和梦境混在一起,他想到了许多年前,也有过这么累的时候。
他的少年时期总是和吕懿待在一起。面对这个比自己小了七岁的男孩,比面对自己的同班同学要轻松自在许多。
幼时的吕懿把楚谌当成自己的所有物。大一点这种感情变成了崇拜,因为楚谌优异的课业成绩。进入青春期后吕懿像是又变回了小时候,对楚谌的依赖加重崇拜减轻。
楚谌十二岁生日那天,吃完蛋糕后和吕懿在院子里玩。吕懿骑着脚踏车,让哥哥在后面追。可能小孩子都喜欢玩这种追逐的游戏,楚谌也愿意陪他。
只是没跑几步,腹部传来的剧痛就令他摔倒在地,失去意识前最后看见的是吕懿丢下车子,大哭着向他跑来。
醒来时他已经做完了阑尾切除手术,只记得中间浑浑噩噩仿佛听见吕懿的抽泣声,喊着“哥哥”。
睁开眼已是晚上,病房里只亮着夜灯。
吕懿果然就在他床边趴着,小小一只,还有些婴儿肥的小脸枕在胳膊上,眼睛鼻子都红红的。
楚谌的妈妈在病房沙发上坐着处理公事,听见动静过来看他,问他怎么样,有没有不舒服。
他先是摇了摇头,然后试探性地张嘴发声,声带振动发出嘶哑的声音,他咳了两声,问出的第一句话是:“阿懿怎么在这里?医院病毒多,他还小。”
妈妈看了一眼睡熟的吕懿,无奈地说:“小懿一定要陪你,说是自己让你生病的,一定要让你醒来的时候第一个看见他。现在你见过了,我抱他去睡,你再休息会。”
她抱起吕懿,放在沙发上,给这个小人儿盖上了毛毯。
不知道为什么,楚谌看到这一幕觉得很安心。他闭上眼,想着明早醒来,他一定要跟吕懿说不是他的错,是自己本来就已经不舒服了。
强烈的信念驱使着楚谌睁开眼,明亮的灯光刺激着他的瞳孔。他难耐地眨了眨眼睛,偏头转向一边。
模糊的视线中,有人坐在他的病床边上。
他挪动一下手指,想伸过去摸摸,确认一下自己身边的人是谁。可是身体像是有千斤重,他有知觉,却动弹不了。
幸好边上那人十分有眼力见,见楚谌醒了,凑过来问他怎么样。
楚谌含含糊糊地说:“我看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