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被称之为天才小画家,和他同样的年纪,以一组创意作品在网络上爆火,画册卖的很好。
他每天在图书馆搬来搬去,原本不愿再见到那张脸,经过那本画册,上面画的东西他已经看了不下千遍。
不懂艺术。
但是意外地觉得画的很好。
有几副自画像,把自己画的冷冰冰像是死人,深沉的蓝色与灰暗色调交织,形成了和谐而令人移不开视线的画作。
有些画的是角落的向日葵。
画册上说对方像是弗朗西斯培根……这组画册最先在国外火的,后来才引进国内。
他没有买下任何一本画册。
放在他家的任意一个位置,仿佛都是亵渎。
明明是艺术生,却参加物理比赛……国立高中的优等生,各方面都非常出色。
高中开学第一天,他迟到了。
因为父亲前一天宿醉,醒来第一件事砸碎了房间里的东西,他收拾完才到学校。
身上经常出现各种伤口,脑袋上甚至经常包裹着纱布,没有经济条件交朋友,他在学校里一直独来独往。
无论是同学聚会、还是朋友间的出行,或者是班级活动,都很无聊。
但是他是优等生,孤僻的性格对他来说没好处,保送名额是需要进行品格筛选的。
他学会了温和的微笑。
在学校里会帮助女同学、笔记本会借给差生,聚会找借口推脱,但是偶尔会参加一些不要钱的集体活动。
所有的零花钱用来报名物理竞赛。
小少爷似乎对物理没有厌恶,高一一整年经常在比赛见到对方。
对方常常和朋友一起,哪怕总是不耐烦脾气很坏,但是凭借优越的外貌和家世,加上嘴硬心软的性格,很博人好感。
“他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可怕,虽然平常总是冷着张脸……上次据说附中欺负人他还出面了。”
“其实很热心嘛……少爷脾气。”
“是不是因为一直没拿第一,所以一直来参加比赛,小少爷真的好强呀。”
对方不止会帮助他一个人。
这很常见。
世界上还有很多的弱者,对方可能会对任何一个人怜悯,对那人来说只是举手之劳。
并不和他一样,意味着全部。
可能比赛结束之后,到某一天,他们不会再有机会见面。
那个时候就该结束了。
做题,看书,不停地看书。
成绩好在老师那里拥有特权,何况他的容貌长得女相漂亮,年轻的老师总会对他拥有好感,会借给他书籍和网络账号让他在特定的网址查找资料。
他在搜索引擎里搜索对方的名字。
对方不玩任何交友软件,但是网上有关于对方的讨论,对方过段时间会在首都工体有演出,小提琴独奏。
……不止会画画,还会很多乐器。
首都,从山城到首都,一共七百二十公里,坐火车需要十二个小时。
他用攒下来的钱买了一张火车票。
一个平常的周末,他跟奶奶说了晚上不回去,坐上了夜间的火车,从山城到首都,来到了工人体育广场,看了一场小提琴演出。
对方置身在人群中,十六岁的林微寒,哪怕是这种场合也没有穿正装,白色的松领毛衣,青年低垂着眼眸,身形修长笔直,挺立在那里,像是柔软却坚韧匀称的竹子。
在春芽之中抽笋,弦音时而缓慢激昂,时而悠扬绵长,修长的指骨拉着弓弦,那双清澈的眼让人联想到翡冷翠塞纳河畔的宝石。
清澈动人,熠熠生辉。
他置身在人群之中,周围人山人海,视线定在对方身上,时间仿佛在此刻停止。
人群把他们阻隔开,对方的目光不会在他身上停留。
没有姓名,没有交集,没有关系。
这原本就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阿尔什克忒爱上了耶稣神,祈求神的怜悯,妄想把神使占为己有,此为重罪,后来他被打入了地狱,终年受烈火焚身,在地狱反省罪过。
此时此刻难以忍受。
他成了阿尔什克忒的化身,受烈火焚身,想要台上的少年看他一眼。
但是他能做到的,仅仅是花费攒下来的钱,买一张火车票,远远地看一眼对方的演出。
他仿佛成了茨威格笔下的女人。
“我的心始终为你而紧张,为你而颤动,可是你对此毫无感觉,就像你口袋里装了怀表,你对它紧绷的发条没有感觉一样。这根发条在暗中耐心地数着你的钟点,计算着你的时间,以它听不见的心跳陪着你东奔西走,而你在它那滴答不停的几百万秒中,只有一次向它匆匆瞥了一眼。”
如同短暂地做一个梦,回到凌乱低矮的家中,梦很快就破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