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他有眼无珠(80)
李济州面无表情,这份转账记录来得蹊跷,显然正中龚士严的下怀,但真能有这么巧的事吗?还有陆家明那小子,又他妈在发什么神经?
可眼下情况来不及让他好好厘清头绪,面对董事会诸位以及公司几名高管或审视或费解的眼神,李济州道:“五十万的回扣?龚兄恶心人的手段未免太接地气,这么跟你说吧……”他抬手松了松表带,即便落于颓势,姿态仍旧优雅从容,就是讲出话不太中听:“……我每月给床伴的零花钱,都远不止这个数。”
方凝蹙眉睨了他一眼,方连海轻咳两声,道:“别说这种诨话,这五十万到底是什么名目,你给大家解释清楚。”
李济州轻哂,坦荡又洒脱:“说实话,一时半刻我解释不清楚。”他偏头,直直看向作壁上观许久的方炳辉:“好舅舅,你不为外甥说句公道话吗?”
冷不防被CUE到的方炳辉还未来得及调整好表情,打着官腔匆忙应对:“觉得有问题那就查嘛,这五十万到底师出何名,依我看,像生态园这种体量巨大的复合型项目,涵盖的点面越多出纰漏的几率就越大,不如趁这个机会好好查一查,有问题及时补救。济州他毕竟年轻气盛,经验不足,试错的机会该给还是要给。”
这个老狐狸,三两句话竟然火上浇油,倒是连装都不装了,不久前李济州刚因为不重视北宸的事开罪他,这当口,他摆明了是要拿生态园的项目开刀。
方凝冷冷开腔:“生态园的项目是我交给济州让他全权负责的,方总的意思,是连我也要查?”
又一名董事接过话:“董事长应该误会了方总的意思,他大概想表达,生态园项目是集团未来两三年重中之重的战略布局,但眼下总负责人身陷受贿风波,加上这两天的负面舆论,降级的事先不论,停职一段时间总是要的。等热度过去,查清了账目,一切尘埃落定再恢复原职,未尝不可。”
他的话引来不少人点头称是,看样子已成定局。
顾西恩打过来时,白桦正在收拾行李和各种随身携带的证件,他刚定了明日飞香港的机票,要登记签注,自然不能再用这套假身份。
天气日渐转凉,来时盛夏,别于暮秋,经过了两个季节的更迭,N市留给他的印象一时间竟找不到合适的词汇形容。
当初选择来这里的理由很简单,N市既是母亲的故乡,也是当年Bathory首发巡回演唱会的第一站,于他而言,有种别样的象征。
时至今日,又要加上一条,在这里第一次跟一个男人睡了。睡过了,食髓知味,身体会想念,心底未必就要留痕。
白桦这样告诫自己,所以老天爷给他安排一个生性风流多情也无情的人再好不过,起码就像现在这样,在他挥一挥衣袖转身离开之际,对方也轻巧翻篇儿,反倒省去了被纠缠的麻烦。
劣制刨花板钉制而成的床头柜抽屉拉开,宝蓝色天鹅绒首饰盒精致得像个不速之客,白桦慢慢伸手拿出,盒盖轻启,那只芝柏1966安静地嵌在其中,表盘被头顶灯光映射出剔透火彩。
口口声声说要把从对方那里得到的东西如数奉还,却又鬼使神差地留下了这只表,想证明什么呢?
黑色鳄鱼皮表带套上手腕,扣好,抬起逆光仰头看着指针默默数秒,身体缓缓朝后躺倒在床上,表盘压向胸口硌着心脏位置,他望着天花板出神,心跳一下重比一下,直到被手机铃声震回神智。
“一个坏消息,和一个更坏的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白桦翻身坐起,语气有些低沉:“随便。”
顾西恩听出来了,却并未迁就他的情绪,直截了当道:“李济州被停职了。”
白桦开了免提正在解表带,闻声动作一滞,那边也随之默了默,仿佛在等待他给出反应。
芝柏1966重新嵌进首饰盒,啪地扣上盖子,白桦问:“还有呢?”
顾西恩道:“你真的一点都不关心李济州?”
首饰盒被丢进行李箱角落,白桦拿起手机关了免提贴在耳边:“他好像用不着我关心。”
到底是过来人,顾西恩听出他的话外之音,顿时了然:“也好,这样哪怕你明天就离开N市,也能了无牵挂。”
白桦凝神:“第二个坏消息是什么?”
顾西恩叹了口气,说:“回家吧,净之,黄董病了。”
天边滚过一道闷雷,上午九十点钟的光景,黑云滚滚的阴霾把室内映衬得好似提前入夜。
李济州被停职的消息在方申集团内部OA公示,很快就被人截图贴到了网上,“嫉恶如仇”的网友们拍手称快,却更有很多人压根不满足这样的结果,扬言想看他蹲局子的比比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