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他有眼无珠(149)
怎么看都不像是来说正事的。
呷了口茶,方凝意犹未尽道:“我刚刚说到哪儿了?”
蒋婕表情凝着,像一尊冰雕,偏头扫了眼一旁沙发上的黄净之和李济州,淡淡道:“先说说俩孩子的事吧。”
她向来绵里藏刀,不会这样直来直去,看来是真的生了气,黄净之带着李济州母子一同过来,在她眼里等同于向自己宣战,端茶喝水的手其实是有些颤抖的,只是极力掩饰下才并未被瞧出端倪。
方凝毕竟是坐在形势不利的谈判桌上都能面不改色打胜逆风局的人,她和蒋婕既南辕北辙又棋逢对手,慢悠悠地说:“你看你,把气氛搞这么严肃,别说孩子们,我都不晓得怎么开口了。”
蒋婕道:“所以你是站在他们那一边的?”
方凝笑了笑:“做母亲的,自然是要站在孩子那一边的。”
“黄净之。”蒋婕不跟她打太极,直接看向儿子,将尖锐的话一针见血地甩出:“你是下定决心要做出这种败坏门风的事了吗?”
李济州感觉到黄净之的身体在蒋婕那一句话之后很明显地颤了一下,他应该不是害怕,而是被更深层次的痛苦击中了,这种痛苦曾经伴随着他成长的日日夜夜个年岁经久不散,在自己看不见的时间长河里无数次徒劳挣扎。
他突然理解了那天黄净之为什么会问出那句话,如果可以,他是真的很想做回白桦。
李济州伸手想揽住他的肩,然后看见黄净之挺直了脊背,看向蒋婕问:“为什么?”
蒋婕:“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我哥可以,我就不行?我时常觉得你们对待我更像对待一个仇人,难道我不是你们亲生的?”
这句话后,不单是蒋婕,连方凝的脸色都变了,她原本还想循序渐进,却并未料到这对母子俩的矛盾已经濒临激化。
烟灰缸砸过来的时候,李济州大脑没有一丝一毫地多余思考,几乎条件反射地起身抱住黄净之,用身体将他严丝合缝地护住。
肩膀被重物击中,那一下甚至能听到类似骨裂的声音,但他第一反应并不是疼,而是,幸好不是黄净之。
女佣的尖叫和方凝的抽气声随之入耳,他下意识去看怀里的人,黄净之面色惨白,眼神却如同一汪死水,他知道他在想什么,被亲生母亲下狠手的震撼让他恍如灵魂出窍,李济州心底泛起一阵钝痛,低头亲了亲他冰凉的额头。
但蒋婕也被吓到了,她僵在那里,单薄孱弱的胸脯随着呼吸起伏,其实跟黄净之的反应差不多。
方凝起身走到李济州身边,这种情况下已经不宜久留,她甚至有些自责,没有做好功课就贸然登门,引出这一桩闹剧。
“怎么了?”
一阵兵荒马乱中,穿着休闲装的黄淮笙从楼梯上下来,他走得很慢,但表情又很闲适,让人不觉得他是因为生了病才这样,而是心态淡然。
方凝率先整理好表情,这种情况下依旧笑着跟他打招呼:“黄董。”
“你不要叫我黄董了。”黄淮笙微微笑,语速也慢吞吞,走近了站定,朝沙发的方向努了努嘴,“我已经快卸任了,下一任黄董就在你旁边坐着呢。”
第八十章 要老婆亲一亲才好。
这话仿佛石子投湖,泛开层层涟漪,首先被触及到的自然是黄净之。
他推开李济州,从沙发后站起身,这几秒钟的时间里已经调整好表情,但仍像个惊弓之鸟,毕竟蒋婕那一下带给他心灵上的杀伤力太大,看向父亲的眼神透着对抗的意味:“你说什么?”
黄淮笙在黄净之眼中从来都是高大伟岸铁血手腕的形象,但最近好像也显出老态来,不过也才五十多岁的年纪,可见人终究是肉骨凡胎,无论如何都抵抗不了病魔的侵袭。他走到壁炉前自己一贯的位置坐下,从管家手里接过热茶抿了一口,与生俱来的上位者大抵就像他这样,无论多么混乱失控的局面,只要他一出现,硝烟瞬间平息。
黄净之曾经在Bathory里也担任这样的角色,但到底还需修炼,不像他父亲已臻化境。
他没有立刻理会儿子的质问,而是看向方凝,礼数周全道:“方董请坐。”又递了个眼神给旁边女佣,“夫人累了,扶她回去休息。”
蒋婕乍然回神,扭头对丈夫道:“小之他……他不懂事,你……”
她声音细听之下竟还是央求的口吻,却不知怎的戛然而止,黄淮笙俯身握住她搭在膝上的手轻轻拍了拍,目光深沉难辨其意。
女佣搀着蒋婕离开,管家给方凝续上一杯新茶,黄淮笙唇边噙着笑,缓缓开腔:“年轻人有胆识是好的,我很欣赏。”他话说一半留一半,转而冲向李济州,状似关怀的模样:“刚刚那一下,肩膀疼不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