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幸存者(46)
潘老爷子忽然停顿了下来,目光往厨房瞅了眼,见女儿已经进卧室了,忙从茶几下面的抽屉里拿出一包烟,从里面抽出两根烟扔给了两人,嘴上还说道:“来来来,咱们边抽烟边聊。”
看得出,潘老爷子的烟瘾犯了,但由于被女儿管着,不敢再女儿面前抽烟,现在有周启贵和周民两个挡箭牌,他胆子明显就大了起来。
“侦查员摸清了情况后,我们就给寺镇派出所下达了支援的命令,因为害怕会有先前在解救被救妇女时遭遇的同村村民抵抗,所以要求寺前镇出动警力先去控制住沈涛,结果惠民村的村民是主动让路还指路,由此可见,沈涛在惠民村不得人心啊,和那人人喊打的老鼠没两样。我们进村后,几乎没有任何阻拦就将丁玲解决出来了。当时,丁玲的父亲跟着我们一起去的,丁大国,就是丁玲的父亲,你们不知道啊,我们一进屋的时候,丁玲吓得大声尖叫,一个劲儿地往床头缩,后来是丁大国听到声音用力冲了进来,看见他姑娘瘦的一把骨头,手上脚上全是流着黄水的脓包,裤子后面全是发黑发硬的血块儿,丁大国冲着丁玲喊了不下十几声的‘玲玲’,就像是招魂一样啊,丁玲忽然就不叫了,她看着丁大国,隔了半个多小时,忽然就大哭了起来,唉,那哭声啊,几乎是在扯着嗓子啊,就像是要把这辈子所有的痛苦都哭出来,两父女抱着在一起痛苦,连我们的侦查员都忍不住落泪了,真的是太惨了!把丁玲接出沈涛家的时候,沈涛和沈德两兄弟居然还拦着丁大国,沈涛那个混蛋居然还大言不惭地对着丁大国叫岳父,气的丁大国当场就打了沈涛两拳,还扬言非要让沈涛沈德两兄弟血债血偿!”
潘老爷子说完这么长一段话后,赶紧停下来狠狠地吸了一口烟,周民很有眼色的将潘老爷子的水杯倒满茶水,然后继续听着潘老爷子说:“丁玲被解救后,沈涛被我们拘捕,后来他被判了三年刑期,三年后出狱后我还去了解过他的基本情况,知道他就在市里面一个煤矿工地上打工,看起来好像踏实了不少。倒是丁玲,解救回去后不过一年就身体过于虚空离世了,当时丁玲的葬礼我还去过,那个时候我已经快要退休了,想着去看看这个自己亲手解救出来的女娃生活的怎样,谁知道去了他家就是一张遗照,丁大国说丁玲回来后,晚上经常做噩梦,还有自残行为,见到陌生男人就会完全失控地大喊大叫,他是个父亲也是个男人,丁玲丧失了生活自理能力,丁玲的母亲很早就去世了,没办法他就请了个保姆,保姆后来觉得钱少事儿多,也走了,丁大国没办法就把工作辞了,他负责日常看护丁玲,又请了个保姆只负责给丁玲洗澡擦身体之类比较私密的事情。可是丁玲在那四年间不断流产的过程中,身体早就被耗成了个空壳子,一场普通的感冒就能拿走她的命。后来,丁玲果然在一次感冒发烧后没有挺过来,去世的时候只有二十五岁。我见到丁大国的时候,他那时候也才五十多岁,结果看起来差不多有六七十岁,满头的白发,脸上全是皱纹,叫人看着心酸。”
“潘老爷子,您个人觉得丁大国对沈家人的恨意有多大?”周启贵问了个很有引导性的问题。
话音一落下,潘老爷子果然就沉默了下来,老刑警的眼中闪过一丝锋利,他并没有立刻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转口问周启贵:“你们今天来向我打听丁玲的案件,究竟是出于什么原因,能否在不违背保密的情况下透露一点,让我心里有个数。”
周启贵将沈家灭门案掐头去尾地简要说了一点,就见潘老爷子手指上夹着的香烟也不再晃动,那烟雾兀自静静地缭绕着,远看竟然有点张牙舞爪。客厅里如这般安静了一刻钟后,潘老爷子才好像是重新找回了声音,只是声音有点发沉:“你们是怀疑丁大国?”
周启国没有表态,只是模棱两可地道:“算是在调查排除的阶段中。”
那就是丁大国依然有嫌疑。潘老爷子脑海里浮现一出苍老枯败的面容,一双眼睛如两滩死水,这样的人会忽然发狠灭了沈家一家吗?他不想让自己去怀疑,可他不得不承认目前丁大国确实有作案动机,他只觉得胸口有点发堵,但依然回答起了周启贵先前的那个问题:“丁大国对沈家是恨之入骨的,毕竟丁玲是被沈涛折磨死的,虽然沈涛坐了三年牢,但和丁玲付出的代价相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丁大国心里一定有极大的怨气,尤其是沈涛三年后依旧好死不死地赖活着。但是——”,说到这里,潘老爷子还是忍不住想要为丁大国辩解下:“丁大国和我年纪差不多大,他哪里有能力杀得了这么多的人呢?你们一定要调查清楚,丁大国是个苦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