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幸存者(116)
向晚意还在敲门,像是和防盗门较上劲了,沈明非听见有邻居上下楼说话的声音,他头皮一紧,倏地打开了门,一眼就看见了站在屋外怒气冲冲的向晚意,他侧身站着,垂着眸子,冷漠地道:“不要敲了,进来吧。”
向晚意好像是故意忽略他的冷漠,不满地道:“你在家,为什么不开门?”
沈明非看了他一眼,眼里明明白白的写着“明知故问”四个字,向晚意进了屋,在门口玄关处站了会儿,本以为沈明非会给他找双拖鞋,结果沈明非自从他进了屋,就自顾自地去了厨房烧水。向晚意盯着他的背影,这背影在短短的十天,已经瘦成了一张纸,轻飘飘地仿佛随时都会被一阵风吹走,说不清是什么心情,向晚意收回目光,自己找了双拖鞋换上。
他买了一只老母鸡,径直拎着去了厨房,向晚意看见他手里面的老母鸡,问道:“这是什么?”
向晚意熟练地把老母鸡放在砧板上,选了一把菜刀,对他道:“这是老母鸡,范主任说你身体太虚弱,我一大早去菜市场买的。”
沈明非停下手里的动作,静静地看着他一刀一刀地砍鸡,那模样还真是个好大哥,可是他们之间没有任何血缘关系,这是他早就知道的事实,再加上他与丁大国之间的关系,他向他要过氰化物的举动,让他无法再对他全心全意信任起来。此时看着他如此关切自己,他只觉得他在装模作样,实在可笑。
这样想着,他脸上的笑和说出来的话都带着一股子嘲弄:“向晚意,你这是在关心我,想要寻求你自己内心的平静?”
向晚意把母鸡切成块洗干净放进了砂锅里,一心一意地守着砂锅里的老母鸡。对于沈明非说出来这般带刺的话,他充耳不闻,只淡淡地道:“你口味是重还是淡点?”
沈明非咬了咬腮帮子,然后沉沉地道:“你弄完了,就走吧,丁大国的罪行已经是铁板钉钉上的了,而你在其中究竟扮演了何种角色,早晚我们会有坦诚交代的那一天。”
向晚意好似完全没有听见他的话,手里并不忘记检视着榛蘑的泡发程度,嘴上还开始和他闲聊了起来,好似两人是多年的至交好友般,他的语气里带着点回忆和怀念:“我小时候身体不太好,我妈就爱去巴山上给采榛蘑来炖老母鸡。以前喝这汤的时候不觉得好喝,可是一旦失去了,才发现再也找不到这种味道了。我从十二岁开始,就不再和鸡汤。可是三年前当我有了自己的房子后,我觉得既然我这么怀念这口汤,干脆自己弄试着弄一弄,没想到还真给弄出我妈的那种味道了。所以说,这世上还真是只怕有心人。”
砂锅里的汤汁咕嘟咕嘟地在翻滚着,腾起来的蒸汽铺成了一张帘幕,阳光透过窗户斜斜地射/进来,影影绰绰地落在带上,锅上还有他的脸上,将他的整张侧脸勾画得轮廓分明。而落在沈明非的眼中,帘幕里头的景象,对他来说曾经何尝不是一种奢望,如今又何尝不是一种幻象?
一滴汤滚着滚着就溅出砂锅来,落在灶台的火上面,发出来呲地一声。向晚意伸手去取锅盖,另一只手却比他先伸了出来,沈明非拿着一块抹布捏着砂锅盖揭了起来,语气里还有点不自然:“这个很烫。”
向晚意点点头,把泡好的榛蘑放进去,又把火调小,然后指了指客厅,看着他道:“我们聊聊?”
沈明非有点惊讶,他原以为向晚意没有打算和他谈一谈,没想到居然会主动提及,但旋即他又释然,有些事情总得面的,大家都是成年人,小孩子的那套“我不和你玩了”的游戏规则不适合成人所用,否则那些事情就会像身体上的脓包一样,越长越大,总有一天会破皮而出,流出发黄腥臭的脓液。他没有拒绝,抬头问他:“你要喝点什么吗?”
向晚意正用纸巾擦拭着手掌,闻言笑道:“我以为你会就让我站着交代,把我当仇人了。”
沈明非哑然,然后就抿紧了唇,从橱柜里拿出两个红茶包来,给他和向晚意泡了两杯红茶。
走出厨房,却没有在客厅看见向晚意,他心里一慌,果然转身就看见向晚意正站在卧室的书桌前,弯着腰低头从上之下打量着书桌上那一摞叠起来的书。沈明非脑子里猛地炸开,他不管不顾地冲进卧室,直接用双手挡住了向晚意的视线。这双手出现得很突兀,直接把向晚意整懵了,他直起身来,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道:“第一次那位陈队长问过我一个很奇怪的问题,问我知不知道你正在追求谁,我当时很疑惑,为什么要问我这个问题,不过,现在我好像明白点儿了——”,他抬手指了指那一摞书,书名都是些《表白的三十六计》《如何判定对方心意》等等之类的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