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贺之昭(41)
贺之昭骤然想起许添谊像河豚一样,能立刻嘟满气的脸,忍不住笑了下。
许添谊直觉他们肯定在说他,或与他有关的话题。他敏感地认为贺之昭的笑是嘲笑。
他气冲冲跑过去,七窍跟着冒酸水,呛道:“笑什么呢!”许添宝竟只一句话就轻易逗笑了贺之昭。
许添宝转转眼珠,往贺之昭身后躲了躲,说:“没笑什么。”
许添谊就看向贺之昭,审问态度。
未想贺之昭也摇头,说:“没什么。”
没什么。
没、什、么。
许添谊错愕了。
一个词语在他脑海盘旋。
背叛。
贺之昭终于还是彻底地倒戈了过去,与宝结成盟友,背叛了他。
他们二人同仇敌忾、一致对外,矛头扎准他的软肋,把他强装出的气焰整个地,戳——破——了——
一旁的于敏罕见发了善心,说:“你要喝高乐高伐,给你也冲一杯。”
许添谊没回答,只狠咬自己的嘴唇皮,盯着贺之昭看。
贺之昭也看着他,没在笑了,眼神很平和,问:“你退烧了吗?”说着抬起手,要摸病人的额头。
许添谊想起很多很多年前,他最喜欢的塑料玩具坏掉了,于敏拿胶带布缠了几圈还给他。尽管外观有折损,丑了八成,但至少又可以玩了。
在后来的日子中,他发现很多东西坏了都不能拿胶带布解决。坏掉了,补不了。现在他觉得自己的心也一整个破掉了。
许添谊使出十成力气,飞快打掉覆上来的手,“啪”一下,又重又响。
这下几个人都愣住了。
第19章 第二次冷战
可可粉的香甜气味突兀地四处飘散。
这香气明明是他梦寐以求的,此刻闻见,许添谊却只是打了个恶心。
他没管任何人,没管于敏的那句:“你发神经啊!”只是如困兽般鲁莽地冲进了卫生间,再“砰”得把门关上。
天花板都像在旋转,那种被剥夺呼吸的感觉又卷土重来。许添谊只能又狼狈地拿出不趁手的武器应战。
贺之昭是笨蛋,贺之昭是笨蛋……
是啊,全世界没有比贺之昭更笨,更讨厌的人了!
许添谊狠咬臼齿,嘴唇发麻,呼吸顿挫。他背靠门,蜷缩着身体,绝望又愤怒地想,你是真的一无所知吗?你是真的毫无察觉吗?
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们不是最好的朋友吗?
别和他玩了,求你了。
然而心声就算磅礴到整个心室都剧烈震颤,外面也一无所知。隔着道单薄的塑料门,传来了断断续续、不甚熟练的钢琴乐声。
那是宝在给心爱的新哥哥表演。
许添谊再次开始了和贺之昭的单方面冷战。
但这一次与上次略有不同。上次许添谊只是希望借此贺之昭能认识到他的好,以及他们友谊的无上地位。
这次他已经不这么幻想了。
许添谊总回想起那副场景。贺之昭听完许添宝说的话,看着他露出类似嘲笑的表情,然后接受质问时,却若无其事地说“没什么”。
那种与许添宝之间存在的,暗流涌动、互通有无的默契重伤了他。
在笑什么呢?是笑他多余,还是笑他脆弱,还是那类莫须有的东西?
许添谊不相信自己的朋友是那种人。可事实是贺之昭确实拒绝了告知对话内容,和许添宝有了两人之间的专属秘密。
奇怪,原来贺之昭也会露出胡恺、张琪、钱余伟那样的学生才会拥有的神态。这种发现令许添谊惊讶和疑惑,也很伤心。
两人渐渐断了交流。以往就总是许添谊主动,这下彻底各做各事。坐着,桌子的三八线像涂抹出的运河,隔开两岸;走着,不言不语得毫不相干,连影子都形同陌路。
形同,就是无法真正陌生,四个字,是貌合神离的眷侣需要,是渐次背离的挚友需要,不是陌生人需要。
不幸这天中午的盒饭,躺着大块的水煮胡萝卜。
许添谊堪比饕餮,什么都吃,却唯独不喜欢这味道。只是因为杜绝浪费,盒饭中的饭菜无论喜好都得吃完,屈琳琳会检查,他之前总会把自己的那份丢给贺之昭解决。
今天显然无法采取与之前相同的措施。
贺之昭还是如往常一样,将自己的饭盒移了过来,说:“屈老师不在。”意思是可以把胡萝卜给我了。
许添谊置若罔闻,他往反方向移了移,随后拿着筷子,大口大口将几块胡萝卜一口气全扎起来吞进了肚。
稍一咀嚼,奇怪的、难以忍受的味道顿时充斥口腔。许添谊紧盯着盒饭,仿佛对躺好的水煮白菜有消耗不完的兴趣。
他想吐,又强忍住了。在心里暗示自己在吃很美味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