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份+番外(53)
心脏那块位置似乎是空了, 因为身体很轻, 没有重量。
俞扬翻了个身, 很轻易地,想象自己是在月亮上。
他很多天没有看到月亮, 此时此刻午夜的月亮。
他很多天看见过月亮, 彼时彼刻傍晚的月亮。
恍恍惚惚地,犹如薛定谔的猫, 介于看见与未见之间。
如果他绕开那条常发生校园霸凌的小径, 没有路过烂醉如泥的酒吧,没有同程程离婚,也没有鬼使神差地发出度假邀请, 那么他隔壁的卧房,将不会窝着一只大型缅因猫。
人生是由一个个偶然组成的,老豆念着他从地摊淘来的鸡汤小册子, 但无数个偶然在冥冥之中是你选择的必然。
老豆从来都不用这句话观照自己, 只用来警醒俞扬。
所以俞扬面对一个个偶然时拿出了百分之百的谨慎, 但结果总是不尽如人意。
*
“我活该自作自受。”俞扬对自己说。
“你也活该自作自受。”俞扬对老豆说。
很多次老豆都是不会承认的,他那么会伪装洒脱大大咧咧的人, 只是这一次, 老豆手里的鸡汤册子顿了一顿。
他终于在旧日粼粼的波光里回过头,对上俞扬愤懑不甘的眼睛, 难得坦然地承认:
“是, 我自作自受。”
波光明灭, 俞扬在恍惚与昏沉中,隐约看见老豆的五官与母亲的重合。
倒是终于有了些夫妻相。
俞扬翻身坐了起来,大口大口地粗气,感受到心跳如鼓擂。
他落回了地面,恍惚的不安变成了一种实质的惶恐。
惶恐趋势着他不管不顾地破门而出,又不管不顾地闯入那开着一条门缝,透露出一缕夜灯暖光的客卧。
简抑已经睡熟,不知是不是刚打过游戏,手机还躺在手边的枕头上。
他还是穿着那条绯红的吊带裙子。
暖色灯光在他裸露的皮肤上流淌。
俞扬该下意识地回避,但他还是遵从本心地呆愣在原地。
就像他大一的期末周偷偷溜去隔壁电影学院,混进了大一表演系期末汇演的剧场,在灯光打不到的角落里第一次在台下看完了整场简抑的演出。
很经典的《哈姆雷特》。
而一千个哈姆雷特里,他只认出了简抑的眼睛。
不枉费我那么努力地帮忙搭戏,俞扬在黑暗的观众席鼓掌,又在谢幕之前狼狈地离开。
他看过简抑很多戏,在学校小剧场或者省大剧院,在电脑屏幕或者影院3D环绕式大屏。
也搜集收藏过很多简抑的剧照杂志照,满满的几大本册子。
他说不清这是为什么,哪怕此时此刻,是他用眼泪将简抑留下来,于昏黄灯光下沉睡。
他已经讨要到了曾经似是而非的吻。
许多个,并不温柔。
照理说,早该满足。
他也没什么能给简抑的了。
*
俞扬觉得自己大概是冷静下来了。
他准备关灯,亮着费电。
但还没开始行动,睡着犹如一尊卧佛像的简抑缓缓睁了眼。
“哟,好巧。”简抑戏谑,头发已经长到能盖住半张脸。
“你灯没关。”俞扬尽力让自己若无其事。
“那你过来关吧。”简抑往里侧挪了挪,“难为你费心。”
灯的开关就在床头,不需要他额外再挪位置,俞扬垂了眼,不动声色地关了灯。
你睡吧。他该欲盖弥彰地多说一句。
但简抑抢在他前边:“过来,陪我睡会儿。”
他顿在原地,不动。
“又不做什么。”简抑说,“只是睡觉,像以前一样。”
*
床侧压下来的重量让简抑心安。
他刚从睡梦中被扰醒,这会儿困得更厉害。
俞扬的呼吸近在咫尺,他只用稍稍探了胳膊,便能将人揽入怀中。
不过现在这距离很好,没必要多此一举。
简抑很快就睡着,但他也能猜测到俞扬会辗转难眠。
他自认为俞扬性子比他别扭。
谁让他已经想通了,可以心平气和地看某人闹别扭。
*
简抑理所应当地做了个好梦。
醒的也比俞扬早。
俞扬侧躺着睡,面朝着他,头发睡衣都乱糟糟,被裹在乱糟糟的被褥里。
简抑忍不住伸手拨了拨,似乎是想要帮他捋顺。
拨了两下,把人拨弄得哼了两声。
快醒了。
简抑没收回手,得寸进尺地往下抚到了俞扬的脸。
昨天掐着还蛮舒服,巴掌脸,没什么肉,但胜在皮肤光滑,且没什么褶子。
分明那么操心的一个人,倒不怎么显老,真难得。
“做咩也(干什么)?”俞扬眼睛都没睁开,哼哼唧唧地问。
简抑笑意深了些,也不吱声,就猛地一下贴近他额头,差一点点咬上他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