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声掠过易北河(33)
“你有吗?”
我笑了,摇头说:“大概是没有的。”
萨连科耸了耸肩,“但至少你是有心的。”
继而又是沉默,月色的光块缓慢地移动,潮湿的雾气攀附上玻璃,让这光芒被晕染得模糊,就像我和萨连科的此时,包含太过冲动而暧昧不清的成分,并不清晰,也不明了。我知道,就是他在进入餐厅的那一刻也没有想过今晚能和我躺在这张床上。我们将笨拙地、激动地迎来这段命运的突变,尽可能地保持住冲动之后的所有尊严。
“你不会有危险。”他突然开口。
“什么?”
“在找到你后,我就申请了休假。所以,现在我不是以一个.......格鲁乌的身份来找你,我是说,我现在是自由的,我也很谨慎。”
我撑起身子,凝视他:“可是你军人,告诉我,你的军衔是什么?”
“少......少校”
“见鬼!”我重重地锤了一下他,“九年就升到少校,这么厉害,怎么做到的!”
他突然脸红了,就像一个被夸奖的小学生,略不好意思地说:“以前本来就是要去军校,战争爆发后没能去成,后来在军校完成了学业,出来就是尉官,又因为在战争时期积累下了军功和在东德这边做出了点成绩......”
“你在格鲁乌中是什么地位?”我问,他看了一眼我,略带犹疑。
“德累斯顿这边,副站长。”
“上帝!”我倒吸一口冷气,问:“你是新上任的?之前我调查过,可不是你。”
“嗯,我是从波恩那边调过来的,之前我在那边。”
“那你为什么过来?是因为我?”
“有这个原因,当然,还有别的......”
他越说声音越小,语气当中可以听得出为难,可见他既不想欺骗我,但又不得不对我有所保留。这将会成为我们之间心照不宣的相处模式,毕竟到了这个年纪,有了这个身份,总归有无可奈何之处。比如说,对我而言南希的安危就是重中之重。
可有些话得提前说明白,为了他也为了南希,于是我复又躺下,佯装无所谓地说:“总之,你也知道我现在的身份,你是军人,还是个少校,你得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你们苏联人对自己人玩的那一套,我相信你比我清楚。”
“你不必一直强调,阿尔,我也有某种决心。”他看向我,伸手捧住我的脸,“我找到了你,就不再想让任何别人找到你,在几个小时之前也许我还只是做着找你问个明白的打算,但现在,我改变主意了。”
“什么?”
“我想和你在一起,永远地在一起。”
说完,他好似尘埃落定般地凑过来吻了吻我,把我扯进他的怀里。在他安详的笑容中,幸福好似潮水在他的体内攀升,拍打着爱情的海岸。我意识到,他的确没有开玩笑,他打定了主意。
既然是这样——他都不怕,而我——阿尔弗雷德·莱利,一个永远心不在焉的人,一个游荡多年、对什么都不在乎的人,在孤寂的黑夜里长久沦落,在污秽的沼泽里自我放逐,就在被他抓住胳膊、摁在命运的砧板上时,心中行将熄灭的火焰发出最后一丝闪动,生命之光再度点燃,他从高空坠落,再次稳稳当当地落在了地上。
谁怕谁呢?我简直战栗不已,像个赌徒似地在脑海里涌现疯狂的念头。我凑上前去在他脖子上狠狠咬了一口,为那里不存在松脂的味道而施于惩罚,也为自己的落地进行主权的宣誓。他痛得嘶了一声,却岿然不动。
“那你得做好心理准备了,和我在一起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我这人很难搞定的。”我几乎恶狠狠地说。
“我向来喜欢挑战!”听出我话中的应允,他发出孩子气的笑声,几乎兴高采烈地再度把我按在了身下。
之后漫长的黑夜,在我的视野里的那扇可怜的小窗户中,喘息纠缠着一夜的月光,摇晃至黎明的熹微。视死如归般地,我们把彼此折腾得筋疲力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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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wassily chair ,瓦西里椅,马歇尔·布劳耶(Marcel Breuer)于1925年设计出品,经典的钢管椅,典型的包豪斯风格,据说是以其老师瓦西里·康定斯基命名。作者本人很喜欢包豪斯风格以及康定斯基这位抽象艺术家,所以在写的时候不自觉地用了这把椅子。但的确,很符合人体工学啊~
第18章 Chapter 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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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秋雾如牛乳般粘稠,在莉莉疑惑不已的眼神中我和萨连科下楼去用早餐,弗兰克在后厨烤面包,浓郁烤麦麸香味意味着“琴声”即将迎来崭新的一天。萨连科有点脸红,当坐在我对面迎接上莉莉狐疑眼神的时候,东德女孩毫不遮掩地打量他,又拧着眉上下把我扫视了个遍,被我驱赶后嘟嘟囔囔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