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声掠过易北河(196)
他恍然般地点头,“啊,就是在这里。”
“我的战友艾文就死在这里,死在了我面前。那时你冲上来抱着我,救了我的命……亲爱的,后来在昏迷的时候我总是做梦,梦里艾文对我说,你爱我,你会这样抱着我无数次。”我动情地说,目光跟随一只白色水鸟掠过河面,落在建筑的褐色屋顶上。
“我做到了吗?”
“你做到了,但还剩最后一次。”我举目看他,“最后一次。”
萨连科露出温柔的微笑,伸手捧住我的脸,“永远没有最后一次。”
“但愿…… 因为最近,我开始祈祷了。”
“我想你的上帝会顾念你的。”他在我唇上吻了吻,将我的手臂放在他的臂弯中,含着甜蜜的笑容向前走。风吹起他的金发和衣袂,好似当初那位闪闪发光的年轻军官。他看起来很快活,我却没来由地心口发痛。
第二天一早,我起身离开,还没来得及远离他下榻的建筑,身后就传来了枪声。我连忙跳上车往北边的一处村庄里逃去。萨连科戏做得很足,甚至派出人手在阿尔高城内搜查了一番。果然不出我所料,我一暴露之后身后的克格勃就溜之大吉,生怕被萨连科逮住了把柄。毕竟渗透国防军军官这种事情永远无法摆在明面上来说。
期间我和雷奥见了次面,看到了他为我们准备的车以及汽油。他也潜伏在阿尔高,对他的付出我简直不知道怎么感谢才好。可雷奥却说,在这段日子里他觉得很起劲儿,哪怕和我一起在全城的太平间里找尸体,只要一想到用两个死人换两个活人的命,他便认为有价值、有意义。
“那晚我在林子里面等你。”雷奥说,“你们走了,我去处理两具尸体。”
“好。”我拥抱雷奥,“谢谢你。”
为了把戏做足,我和萨连科的手下真枪实弹地交手过几次,有一回还遇到了米嘉。他朝我举起枪却又莫名其妙地放空。眼底揉杂着复杂情绪,他露出嘲讽的笑容,好似在哂笑我的无知。
“你什么意思!”我忙不迭地追上去问,米嘉却驱车扬长而去。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我和萨连科相约在离开的前一天于阿尔高的一家旅馆见面。他如约而来,穿着轻薄的夏季风衣,帽檐压得很低,手里还拎着行李。
“都准备好了吗?”我紧张地把他拉近屋内,激动地吻他。
“当然,你呢?这几天受苦了。”他警觉地四顾后关上了门。
“说什么鬼话!”我接过他的行李,忍不住笑。他脱下风衣挂在门后,伸手就自后搂住了我。
“我想做。”他说。
我讶异地回头,“现在?”
“对,现在。”
话刚结束,他就解开了我的衣扣。我往后退跌坐在床上,仰头看他脱去了衬衫。
“何必这么着急呢?我……”
请注意,这里是不存在什么拒绝的意味的,我只是害怕。你不必问我害怕什么,你心里自有答案。
“不愿意?”他俯身在我脖颈间吻着,气息暧昧。我咽了口口水,扯开嘴角僵硬地笑:“怎么会?”
我解开他腰间的皮带,就如同过去千百次自然而然地进行下去。这次他没有很温柔,一只手揉搓着我的头发,其下的侵占却带上了蛮横的意味,如同打上某种烙印似的,他让我痛得直发抖。
“罗曼,罗曼。”噙满了泪水,我意识迷离地叫他。
他却抬起手,轻轻地捂住我的眼睛,用亲吻堵住了我的呼唤和喘息。
一切都像梦般进行着,怪诞不经,毫无章理,与我纠缠的仿佛不是他,而是一个幻象,来自忧伤的未来。可这气息又的确是他,松脂燃烧过后的气味,如用理想主义者幻灭时的焚烧。这该怎么去解释了,我分不清了。罗曼,我分不清了。
到最后,我在他怀里哭了起来,即使双腿恍惚间已在侵入中失去了直觉,我却不肯松开他,带着哭腔问:“明晚,你会来的吧?”
“当然……”灼热的气流中,他不假思索地回答:“我会来。”
他从不骗我的,所以他一定会来。
所以,该怎么描述那个夜晚?
迄今为止都像一场梦,连绵不绝,如四溢的夜色。
托尔高城内枪声四作,惊得人心惶惶。事情的走向按照剧本顺利地进行着,在脱离战场后,我逡巡于幽深的街巷内朝断桥奔去。山林幽深,树梢如招摇的手,在墨蓝的天色下向我挥舞,迎接我的到来。
我钻入林间,看到雷奥正在将汽油倒进汽车的油箱里。
“都准备好了吗?”他问,头发汗湿在脸上。
我点点头,看了一眼车内我和萨连科的行李整齐地码放在后座,“只等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