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声掠过易北河(188)
“我笑了,她是真正懂我的人。灯塔保留下来了,正当我不知道如何感激她才好时,她说,她即将远行,将留下一份希望在这里。也许不用多长时间,就会有人来找寻这份希望。我问,‘我怎么知道那人是谁呢?’我记得,那时她眼里已经噙泪了,她说那人一定是忧伤的,和她很像,是一种灵魂上的相似。可千万别错怪他有一头红发,他不是恶魔,而是她心中忧伤的天使,是她最爱的人之一。若要问,说是她的孩子都不为过。那时候她便是如此描述这位寻求希望的人的。于是我每天等啊等,一是等她口中人的到来,二是等她远行的归来。”
守塔人看向我,泪光闪烁,“我看出来了,一眼就看出来了,她口中的人是你,我等到你了,那么,她什么时候回来呢?”
我泣不成声,难过地低下头,不得不抓住栏杆才勉强维持住身形,“她,她…… ”
“不用说了,我已经知道了。”
守塔人打断了我的话,逃避着残酷的答案。分明他自己也在哆嗦,忍不住抹泪,却扶助我的手,关切地说:“您生病了。”
“我一直都是有病的。”我哽咽道。
“那您得治好,早日治好,否则她会伤心的…… ”他看了我一眼,说:“跟我来吧。”
我跟他走进灯塔,内部幽暗,只有一缕暗淡的日光从顶部投射进去,照在旋转楼梯中央。这光线中灰尘如浮游般漂浮,并无任何照明意义。守塔人行至中间的一段阶梯上,突然止住脚步,朝右边的塔壁探去。
他在粗糙的砖石上抚摸,指尖移动到某一块时,他像有感应似的轻轻“啊”了一声,不住点头,自言自语般地说:“在这里,在这里。”
他抬头看向我,“我一直把它藏在这里。”
说着,他竟抽出一块砖石,够着身子从其后掏出一个铁盒子来。
“这是?”
“略萨小姐留下的,我想,这就是你的希望。”
他转身,小心翼翼地抹去盒子上的灰尘,笑着说:“藏在这个地方,还算安全。”
这是个糖果盒,上面印有圣诞风格的花纹图案,可爱的麋鹿拉着雪橇,圣诞老人背着装满礼物的包裹,飞翔在落满了雪的松林之上。就像礼物,这份希望交托于我的手上。借着渐晚的天色,我打开糖果盒。
“哦,上帝。”我不禁捂住嘴,泪水如雨而下。
糖果盒中央,躺着两本瑞士护照以及两张身份证明甚至几份银行存单,是足以完全证明一个人身份的所有材料。翻开护照扉页,一本贴着我的照片,而一本,出乎意料的,则贴着萨连科的照片。
这是我们三十五岁时的模样。
两个新的名字,两个新的人,两个新的希望。
我将糖果盒抱进怀里,瘫坐在阶梯上,不知是为了南希,还是为了自己或是萨连科,怀着复杂的心绪,我像个孩子一样嚎啕大哭起来。
要花很久时间才能从这极度喜悦当作恢复,当我停止哭泣时,守塔人早已消失不见,仿佛从不存在。天色已经完全暗了,我颤抖着亲吻怀中的糖果盒,起身离开。站在堤岸上后,我于惶然中回头,屹立在海边的灯塔上仿佛出现了一道身影,轻盈、灵动,金发飞扬,背后好似生出羽翼,飞向海的另一边。
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我离开了海岸,朝海牙城中心走去。
随便找了家旅馆,我抱着糖果盒睡了一夜。第二天,我想办法联系到一名潜伏在海牙的CIA,他是我曾经在海牙执行任务时的线人,现今依旧活动在荷兰等地。他在见到我后大惊失色地掏出枪来,却迟迟不敢扣下扳机。
“你没有被允许,因为对我的所有的追捕令都撤销了。”我朝他走去,说:“我最多在这里待三天,想办法联系上雷奥。”
几乎是第二天,雷奥便出现在我下榻的旅馆里。许久不见,他看起来很疲惫,风尘仆仆的,甚至来不及跟我寒暄几句就借我的浴室洗了个澡。
听着浴室里的水花声,我安静地坐在床上。我想,要是萨连科知道我在旅馆里等别的男人洗澡出来,又会说什么把我扔到床上干开花的威胁吧。
我低着头笑,他的音容历历在目。多想,此刻从浴室里走出来的会是他。
“先生…… ”雷奥裹着浴巾出来,发丝还在滴水。
“你知不知道我喜欢男人?”我抬眼看他,冷不丁地说。
“啊?这。”雷奥悻悻转身,脸红到脖子根,说:“有所耳闻,可是…… ”
“我叫你来见我你就来见我,不怕局里人说闲话?”
“这怎么会!”雷奥急忙穿上衣服,吸了吸鼻子,“我入不了您的眼,我知道。”